第2章(1 / 2)

重生五世 七杯酒 3805 字 17天前

杜薇吐了口气,静静地看她一眼,慢慢道:“当奴才的身若浮萍,自然是上头怎么吩咐,咱们怎么做。”

那靛青袄裙的丫头嗤笑道:“你气运好,咱们院子里,赏银月钱拿的最多的是你,钗环头面最好的是你,如今被抄了家,能安安生生享荣华富贵的还是你,我们这些没本事的,才是那随水漂的浮萍!”

杜薇笑了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抬手指了指,那丫鬟抬头一看,便见两个穿着罩甲,配着绣春刀的番子带着名册就来了,她垂下手,对这场已知结果的分人并不很感兴趣。

果然,其中一个番子拿着早就圈好红圈的名册,高声道:“我的来意,你们也知道了,我也就不废话了,凡是我点到名字的都站出来,其余的不动!”他清了清嗓子:“李阳,白帆,赵二,杜薇...”

杜薇在旁的人羡艳的目光中,慢慢地走了出来,但到底是罪臣家奴,被看上的不多,那番子又点了几个便把名册揣进怀里,另一个把人和名字又核对了一次,正要回去复命,就见一个靛青袄裙的丫鬟脱口喊道:“官爷,我有事儿要禀报!”

那番子急着交差,不耐烦道:“你有什么事儿?”

那丫鬟一指杜薇,不顾她身边人的阻拦,仰着头道:“这杜薇手脚不干净,她在的时候,我们府里常失些零碎儿物件,这么个人,怎么能送到其他高门府邸去呢?”

杜薇淡淡看了她一眼:“空口无凭,你倒是拿出证据来啊。”

那丫鬟脸色一滞,一张口就反驳“都是些小物件,谁稀的跟你计较,你如今倒好了,轻易就能托赖过去!”

她还要再说几句,却被那番子不耐烦打断了:”好了好了,都别争了,此事我去问过大人再说。”说着就往正堂去了。

陈府原来兴盛,这正堂建的也极是气派,九殿下宫留玉立在堂上,眯着眼睛把玩搁在博古架上的一个珊瑚雕龙摆件,一边笑道:“那陈老大人倒是有眼光,旁的都是用金的玉的摆件,瞧着俗气的紧,珊瑚这玩意儿虽不算名贵,但倒也精致得很。”他一抬头,对着旁边的江夙北道:“这玩意儿我看着倒是合眼缘,你也不用费心记了,把这个从物件册子上划了吧。”声音清越悠然,尾音却有种说不出的味道,能轻轻拨动人心里最深处的一根弦。

他生了副极好的相貌,外面的日光打进来,映着他的脸白壁无暇,眉眼从容,秋波横聚,天生蕴着无限情意,一个眼风就能摄了人的魂儿去。

江夙北整个人瘫在帽子椅里,懒洋洋地道:“随您的意,小物件罢了。”他微微抬起身,把搭在椅子扶手上的腿放下:“小物件好看是好看,总归是比不过活色生香的美人来得动人。”他谑笑道:“陈家二小姐可时时惦着您能把她捞出去呢。”

宫留玉一哂:“我跟她非亲非故,捞她做什么?”

江夙北上下打量他几眼,忽然笑道:“早就听说您和陈府二小姐有些暧昧,怎么难不成是误传?”

宫留玉道:“她宁可坏了名节也要传出去的闲话,与我何干?”

江夙北忽然笑道:“也是,以后若是想了,花上几个银子去教坊司,享一夜的温柔,也是便宜。”他顿了顿,脸上又挂了副暧昧的神采:“那陈二姑娘已经到这儿来了,我可拦不住,您可要使些手段,好好哄哄她?”

宫留玉没答话,放下了手里的珊瑚摆件,从袖子里取出个肚儿大头圆巴掌大的葫芦,搁在手里一圈圈地转,慢慢地盘弄,好似陈二姑娘那事儿根本不值得他多费神。

他对他多少有些了解,见他如此神态,便知道这番是是瞎忙活了,本以为通过陈二小姐这事儿能向宫留玉表个好儿,如今看来,是弄巧成拙了?他啧啧道:“我还想着您能拔她个头筹,现在看来,倒是我白费手脚了。”

这时负责清点下人的番子揣了名册走了进来,低声报道:“大人,已经清点齐了,人都全着呢。”想了想,又补充道:“那个杜薇...有府里人说她品性不端。”

江夙北随手接了过来翻了翻,摇头晃脑地啧啧叹道:“说来这陈府也可怜得很,本来大小姐是要进宫伺候圣上,二小姐眼看着也能攀门好亲,谁成想一夜之间就遭了秧,一个罚入宫婢,一个充入教坊司,一朝朱楼起一夕朱楼塌。”他点着杜薇的名字问道:“这个杜薇是要送往徐府二房的?”

那番子点了点头道:“据说是要给徐府四姑娘徐凊儿留的。”那番子补充道:“徐凊儿跟陈府大姑娘是同批的秀女。”

宫留玉一手搭着帽子椅扶手,一手盘弄着葫芦,此时突然插口道:“我记得陈府大小姐是穿了件极挑眼的裙子,这才被看中的,这裙子是出自这杜薇的手?”

江夙北心里一警,带了丝试探地半玩笑道:“您消息倒是灵通的很,可是要抢了我们的饭碗啊。”

宫留玉欣欣一笑,细白手指虚虚地敲着桌面:“我不过多留心了几耳朵,也不求什么,图自己一个心安,京里风浪大,我若是做个聋子瞎子,被人算计了也不知道。”

江夙北动了动嘴角,这人看着一副翩翩公子的风骨,温润随和的气度,可跟他打过交道的人都知道,一个温和的公子哥不可能在官场这个吃人的漩涡里扶摇直上,一个外族女子生下的皇子更不可能让皇上万分器重,这如玉的皮囊下,没人知道藏了多少风云韬晦。可有一点谁都知道,他有权有势,却不是宫这个姓带给他的,他指点庙堂,也不全是为着骨子里留着皇室的血。

他想了想,还是收起自己的小心思,放低了姿态,托起袖子给宫留玉倒了盏茶奉上:“女人家左右就是那些把戏,还能玩出什么花样儿来?”他点了点名册,对着那个番子道:“不是品行不端吗?你去把人给我带来,徐家老二近来在督察院春风得意得很,有些不把咱们放在眼里,我倒想看看,要是扣了他亲口讨要的人,这老儿又是什么表情。”

那番子嘿嘿一笑,转身下去带人了,宫留玉掸了掸颜色赛雪的铁莲曳撒,漫不经心地道:“一个丫鬟,又不是他徐年开的爱妾贤妻,不痛不痒地,还没正式进徐府的门儿,就是打杀了又能顶什么事?”

江夙北微微低了头:“徐年开这是块硬骨头,督察院本就是限着我们这些番子的,轻易动不得,只好在这些小事上给他添些堵,不为别的,就图个心里痛快。”

宫留玉轻轻捏了捏眉心:“陈府是彻底不行了,那些观望的约莫也能掂出些分量了,这次是能消停地久些了。”

江夙北侧头看着他,正要说话,就见那陈二姑娘一身米色长褙子,跌跌撞撞地扑了进来,‘扑通’一下跪倒在宫留玉的脚边,哀哀地扯着他的衣服就不撒手了。

陈二小姐名汀兰,人也长得如兰一般秀气清雅,她此时满面泪水,仰望着端坐着的宫留玉,哭成了一只暴雨打过的梨花:“留玉...九殿下,你救救我们这一家子啊,我父亲最是忠君刚直,怎又如何贪赃枉法呢?您是个最聪明不过的人,这事儿也该当看得分明,这明明是有人陷害我们家啊!”

☆、第3章 去处

江夙北知道如今他对陈汀兰没有半分兴致,便要唤人把她拖走,正抬起头准备叫人,就见几个番子带着杜薇走了进来。

杜薇一进来就见了一身朱紫织金飞鱼服,外罩着网纱,星眉朗目,一身英气的江夙北,他头上却不伦不类地戴了个文人偏爱的镶玉通天冠,她猛然看到故人,心里微有些涩然。

她不敢多看,抬眼匆匆掠过江夙北上首侧身坐着的人,虽只是虚虚地一眼,却觉得此人端的是玉面风流,清贵之气迎面而来,威压地人不敢轻易抬头。杜薇却不识得此人,想起前世她也被江夙北无事刁难了一番,但却没有此人在场,她一时垂头怔忪,很快又回过神来,她经历了几次人世凡尘,但世世都有变故,所以世世行的路都不一样,这人只怕又是变数。

杜薇垂眸,不着痕迹的看了那跪在他身前的陈府二小姐一眼,知道现在暂时还轮不到自己那出戏,便只是垂首肃立在一旁做壁上观。

宫留玉把手里一直摩挲着的葫芦放下,言语切切地劝慰:“陈家出了这等事儿,那是谁也始料不及的,姑娘不必过于伤心了,若陈老真的是被冤枉的,那孤必然为他做这个主。”

字字恳切,好似都是发自肺腑,却等于什么都没有答应。

一般人听了这话,自然都会退却了,可陈汀兰却愈发黏糊,竟不顾体面地抓住他的手,急急道:“殿下,殿下,谁不知道您是皇上跟前最有体面的,您去说,只要您说了,皇上定然会听您的!”

他慢慢地抽回手,煦声道:“孤何德何能,能左右皇上的心意?有些话可以乱说,有些话却不能乱说,不然传出去,那是给你自己惹麻烦。”

陈汀兰有些惊慌地看了他一眼,就见他原本两潭潋滟的眸子渐渐寒了起来,里面蕴着风雷霜剑,唇边却仍是缀着笑:“说起来,孤最近倒是听过几个关于你我的传闻呢。”

杜薇略微抬了抬眼皮,她看刚才那场景,以为又是一个天性凉薄的宫留善,又是一个无用弃之的杜薇,现在看来,似乎另有隐情?

陈汀兰瘫坐在了地上,宫留玉端起茶盏,用温温的清茶清洗着适才被她握过的手,直到洗的指尖发红,满室茶香,才搁下茶盏:“小姐和你爹爹都是一个样儿,管不住自己的嘴,既然自己管不住,那就只能让旁的人帮着管教一二了。”

陈汀兰怔怔地看着他,尖声道:“是你!是你对不对!你恨我父亲参奏你,恨我传出...所以才这样对我们陈家!”她又想去扯他的袍袂,一边哭的肝肠寸断:“你说,你可长了一副人的心肝,我那般真心对你,你居然这样恩将仇报!”

他嘴角半笑不笑地弯了一下:“陈府遭此大变,小姐一时拧了性子也是有的,只是总得有些方寸,免得给陈老爷再添一重罪责。”

陈汀兰听出他话里的威胁意味,颓然地放开了手,心里的寒意一点一点地冒了出来,瘫在地上,任由几个番子把她拖了出去。

宫留玉目光落到门口又收了回来,郁郁然轻叹道:“妇人家眼皮子浅,又爱嚼舌根子,去了教坊司那种三教九流的地方,指不定就管不住自己的嘴,又传出什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