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在遭受可怕的折磨,但胡俊凯的目光仍然保持着清醒,他上下打量着罗飞,似乎在猜测对方的身份。
“我是南明山派出所的所长。”罗飞走到床前,顺德立刻搬了把椅子过来,胆小的他在这个过程中始终侧着目光,不敢去看胡俊凯的脸。
罗飞在椅子上坐下,胡俊凯的脸离他不到半米。除了眼窝处之外,这张面庞的其它地方也出现了相应的红肿,嘴角和鼻孔都在往外渗着血迹。
即使是罗飞,面对着这样一张面庞,也不免露出了异样的目光。
胡俊凯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抬起右手,用食指在眼角处轻轻一抹,血迹沾在了他的指尖上。
“我……在……流血……”他有气无力地说着,语气中的恐惧和绝望让人不寒而栗。
正如顺和所说的那样,他的指甲也在流血。
罗飞的心突然一沉,他意识到了这样的流血意味着什么:这是全身毛细微血管破裂的症状,如果不及时救治,病人会在很短的时间内死亡。
“快,去外面盛点雪进来,擦拭他的身体!”罗飞向两个小和尚焦急地吩咐着,冰敷能够延缓内出血的速度,这也许是目前状况下唯一能够起到作用的应急措施。
“不……不用了,你们……救不了我……”胡俊凯抓住罗飞的手以示阻止。虽然已经命垂一线,但他抓的这一下却仍很有力,在他的心中一定有着某种强烈的情绪在支撑着他。
两个小和尚停在门边,犹豫不决地看着罗飞,不知道该听谁的。
“你是……警察?”胡俊凯用充血的双眼看着罗飞,“你不抓紧时间……问我……问我一些什么吗?我……我就快不行了……”
虽然心里不愿接受,但罗飞知道胡俊凯说的的确是事实,在这毫无医疗抢救条件的荒山上,出现如此致命的病症,病人的死亡已经进入了倒计时。所谓冰敷,也只是起到象征意义的作用而已。面对胡俊凯这个重要的案件当事人,现在抓紧时间问他几个关键的问题才是真正有意义的。当然从人道的角度来讲,对病人放弃任何性质的救护都是一种冷血的做法。不过罗飞是一个警察,对他来说,弄清事实真相,还受害者一个公道永远是第一位的,他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不用去找雪了,把你们空静住持叫来吧。”罗飞冲两个小和尚挥了挥手,两人似乎巴不得离开这个地方,立刻一溜烟地跑开了。
“你准备……让我……让我死了……”胡俊凯提到自己的死亡,嘴角居然浮现出一丝笑意,似乎这对他是一种解脱。
“你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病状?你被毒蛇咬过?”在罗飞的记忆中,某些毒蛇的毒液会造成被咬者毛细微血管的破裂,因此他怀疑胡俊凯是否在昨夜下山的途中遭受过这类的袭击。
但胡俊凯否定了罗飞的猜想,他摇着头,胸口起伏着,似乎已压抑不住那隐藏的情绪。
“是我……是我打开了它……那封存着的魔鬼……我放出了它……它……它终于要毁灭我了……”胡俊凯激动地说着。
“什么?”
“是我……是我亲手把它打开的……我躲不过的,不可能躲过的……”强烈的情绪甚至使胡俊凯流下了眼泪,那眼泪混杂着血水,使他的脸庞显得更加可怖。
“你是说那幅‘凶画’?”
胡俊凯无力地点点头,他深深地吸了口气,看起来在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那上面到底画了什么?”这是罗飞目前迫切想要了解的问题。
屋里出现了短暂的沉默。胡俊凯喘息着,脸上出现犹疑不决的表情,似乎这个问题很难回答。
此时,顺德带着空静急匆匆地回到了屋里。胡俊凯被他们进屋的动静打断了思绪,他转过头,目光停在了顺德身上。
“无头鬼……”他冲着顺德使劲地眨了几下双眼,突然悠悠地吐出这三个字来,同时诡异地一笑。
顺德被他这番行为吓得两腿一哆嗦,居然站立不稳,摔在了门边。空静看到胡俊凯的恐怖面容,一时间也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
“你说什么?”只有罗飞的思维始终是清醒的,“你是在说画上的内容吗?”
又是一阵沉默,然后胡俊凯绝望地说了一句:“看不见了。”
罗飞被他这句没头没脑的话搞得一愣,随即他意识到了什么,伸出手在胡俊凯的眼前来回划了两下。
胡俊凯毫无反应,他的瞳孔已经散得很大,他失明了。难怪刚才他会对着顺德那样眨眼,这说明从那时起他的视力已经开始模糊了。
罗飞知道这对胡俊凯来说是死亡的前兆,很快,他的意识也将会模糊,可自己从他嘴里还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罗飞决定不在一个问题上纠缠,他换了个话题:“陈健是怎么坠崖的?”
“我……没有看见,我……我也不知道。”胡俊凯茫然地睁大已经毫无神采的双眼,集中最后一丝清醒的思维回答着罗飞的问题。
胡俊凯的回答和张斌所描述的情况是吻合的,但罗飞对这样的回答多少还是有些失望。
“你们当时在屋外干什么?”
“看……画。”
“是那幅‘凶画’?”
“是。”
“现在这幅画在什么地方?”
“和陈健……一起……掉下悬崖了。”胡俊凯的声音越来越微弱。
掉下悬崖了?罗飞不禁皱起了眉头,事情似乎总是把最糟糕的结果展现在他的面前。
“那画上到底是什么内容?”罗飞不甘心一无所获,他还在做最后的努力。
然而胡俊凯已经无法再回答了,他昏迷了过去。
“罗所长,这可怎么办?”空静看到这个情景,愁眉苦脸地念叨着,“这要是再死一个……”
“这里怎么了?”顺平嚷嚷着从门外走了进来,打断了空静的话头。看到胡俊凯的样子,他愣了一会,然后开口道:“人都这样了,还留在山上干什么?赶快往医院送啊。”
空静摇摇头:“这么大的雪,好人下山都难,带着这样一个病人,根本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