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布泰挥一下手,让侍女退下去。
侍女退下去的时候,路没走好,跌了一跟头。
“滚出去!”哲布泰发怒道。
侍女在地上爬了几步才勉强起身,小跑着出了屋。
“你看见了吗?”哲布泰跟阿格道:“你哥哥死了,那些女人的眼中就没有我了!则余那个老女人,你哥哥死了,她却要摆宴庆祝她的生日!”
则余夫人生下的儿子,是铁木塔的长子,以前这位始终被自己压着一头,现在阿诺一死,这个女人就以为她的儿子有机会继承汗位了?没与则余夫人面对面,但哲布泰能想象的出,这个女人现在是怎样的一副得意模样。
阿格手揪着衣摆,仍是低头不作声。
看着次子的模样,哲布泰心中突地就升起,怎么死的偏偏是阿诺呢,若是阿格该……,哲布泰想到这里,啊的叫了一声,强行将这个可怕的念头打断了。
阿格王子听见母妃叫喊,抬头看一眼,又飞快地低下了头。
哲布泰将铺在矮案上的羊皮垫子揪成一团,她已经过了可以生孩子的年纪,她不可能再给铁木塔生一个儿子了,阿格是个断了腿的残废,不可能继承汗位,所以那些女人们都张狂起来了,因为她们的儿子有机会了。哲布泰已经可以看到,她与阿格日后会过什么样的日子了,还有她的部落,义玛也许很快就会沦为二流,甚至三流的部落。
该怎么办呢?哲布泰问自己,除非阿格能当上大汗,否则她和阿格就得一辈子看别人的脸色过活了。她是大妃,她的后半生怎么能看别人的脸色过活?
“母妃,”阿格王子这时开口说话了。
哲布泰说:“怎么了?”次子是要说些什么,来安慰刚刚受过辱的自己吗?哲布泰带着这样的希望。
“母妃,”阿格王子说:“我能回去了吗?”
竟然是要走?巨大的失望几乎将哲布泰击垮。
“我想回去了,”阿格王子说。
“阿格,”哲布泰说:“你哥哥死了。”
阿格王子又将头低下了,他与阿诺是一母同胞,可他们并不亲近,他的这个哥哥也看不起他这个残废,他一直都是知道的。以前人人都说,阿诺是父汗的继承人,没想到阿诺竟然是个短命的人,以前他没为阿诺的事高兴过,现在他也不会为阿诺的事难过,阿格王子相信,如果有的选,他的母妃一定会希望死的那个儿子是他,而不是阿诺。
“你不伤心吗?”哲布泰问阿格王子,这个问题她这些天已经问了次子很多遍了。
阿格王子不说话,母子二人便僵持住了。
双手握在一起搓了搓,哲布泰终于发话道:“好吧,你回去吧。”
阿格王子站起身就走。
“阿格,”哲布泰喊。
阿格王子只得又停了步,转身面对自己的母妃。
“夜里凉,你休息时要记得盖被,”哲布泰小声道:“不要着凉了。”
阿格王子点一下头,转身脚步很快地走出了屋。
哲布泰手撑着头,短案的秘信刺着她的眼,就像一条吐着信的毒蛇盘在那里看着她。要怎么让阿格成为大汗?哲布泰想了很久,第一铁木塔得死,这样汗位才能空出来,第二阿格的竞争者们,得死,要么得失机会,这样她的阿格才能当上汗王。
可阿格是个残废,一个残废要怎么继承汗位?
如果有铁木塔传位阿格的遗书呢?哲布泰将揪成了团的秘信又重新摊开,就冲着阿格那条没用的废腿,铁木塔就是选那个还没出生的小杂种,也不会选阿格的。遗书?她在痴心妄想,她就算伪造一封遗书出来,可铁木塔的手下不是傻瓜啊,她要怎么说服这些人拥立阿格呢?
这天晚上,哲布泰没有吃晚饭,也没有上床休息,苦思一夜之后,大妃喊了自己的一个亲信侍女进屋。
“大妃,”侍女走到矮案前。
“你回一趟部落,”哲布泰道:“让我父亲来一趟,就说我有重要的事要与他商量。”
“是,”侍女领命。
半刻钟后,另一个亲信侍女进屋,跟哲布泰稟道:“大妃,阿乔已经出发了。”
哲布泰嗯了一声。
侍女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已经有夫人往则余夫人那里去了。”
“不用管那边,”哲布泰冷声道:“则余的儿子也在军中,我的阿诺死了,她的儿子就一定能平安回来?”
啊,这话说完,哲布泰突然就想到,如果则余们的儿子都死在沙场上该多好?铁木塔这仗赢了,这位日后就算得到了中原的锦绣山河,又能有她什么事呢?得意的,享福的会是其他的女人,而她和阿诺不过是换个地方仰人鼻息,苟延残喘罢了,不仅如此,随着她的势弱,还会有部落取代义玛部落如今的地位。
哲布泰在这时意识到,铁木塔正在打的这场仗,随着阿诺的死,似乎跟她没有关系了。
第787章 莫望北也许已经死了
一只专门训作送信气鹰,在夜色中的宅院上方盘旋一圈,最后落在了后院里,特意为鹰搭起的木架上。突然增加的重量,让木架晃动起来,木架上挂着的铃铛也随之叮叮当当地响了起来。
一个下人从耳房里出来,跑到木架前,仔细看了面前的鹰一眼,这才小心翼翼地从鹰的左腿上取下一个小木筒。左右看一眼,确定四下里无人后,这位从木筒里倒出纸卷,飞快将纸上的字看一遍。
这封秘信上,大汗铁木塔让莫良玉盯紧了辽东大将军府,在信的最后,写了一行字,好好着养胎。在这行字上盯了好几眼后,下人将纸条原样卷好,装过木筒里,塞子塞好,这才拿着恢复原样的木筒出来了后院。
莫良缘很快就看到了铁木塔的这封秘信,信还是老一套,唯一不同的是,在这封秘信的最后,铁木塔关心了她一句。
马婆手里端着安胎的汤药站在一旁,见莫良玉盯着信看了很长时间,便开口道:“夫人,药要凉了,您先用药吧。”
莫良玉将秘信随手一放,招手让马婆上前。
马婆忙上前伺候莫良玉喝药,从头到尾,马婆都没敢往小桌上的秘信那里看上一眼。
送信的下人在这时站在庭院当中,等着莫良玉的吩咐。
一个侍女端着水从院门外走进来,两个人错肩的工夫,下人跟这位小声道:“大汗让夫人好好养胎。”
侍女也没看这下人,继续端着走往前走了,庭院里的人睁着眼看,也无人发现这二位之间有过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