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朦胧,巫蘅的身影只剩下一个清淡得要从墨画之间隐去的轮廓。而身后,是大片神秘广远的留白。
桓瑾之弯下腰拾起香囊,鼻尖是一缕清雅的兰香。
他走回凉亭,衣衫已经湿了,桓府的家仆取了蓑衣和斗笠,谢泓却孤孑一身地立在雨雾里,唇边眼角都是坦荡的微笑。
桓瑾之叹道:“谢十二,这些东西,你未必比我收得少。”
这倒是一句实话。谢泓最近被王家的幺女王曦缠得有些紧。那个女郎张扬大胆,已经放话出来,此生非他陈郡谢十二不嫁,难为还能有吓到谢泓的时候,闭门不出了半个月,才堪堪避了些风头。王曦大约也是被琅琊王氏的人教训了一通,近来收敛了太多。
桓瑾之走后,谢泓便一个沉默地坐在凉亭里出神,许久之后,才又兴致缺缺地摆弄起棋局。
谢同问他:“郎君,雨势渐大,回府可否?”
谢泓望了望天色,负手起身,“走吧。”
归了家才知道,原来这事不是王曦收敛了,而是变本加厉地恶化下去。
族长亲自与王君定下了他和王曦的婚事,他蹙着眉听完族长说的话,末了才淡淡地反问道:“谢氏如今盛极一时,尚且不能让谢泓自择妻族么?”
没想到他会如此说话,族长微愣,继而又道:“与王氏结亲,你有何处不满?王曦德才兼备,是位有名的贤女,难道她还配不起你?”
谢泓敛唇,“侄儿不娶。”
这声音冷得让族长动了肝火,朝堂政局的事已经足够繁冗,谢氏如果再出个什么逆子叛徒,尤其是谢泓,这将又是一件大不幸之事。
“此事已定,由不得你。”
族长没有当场迫他下决定,已是留足了颜面,这一点他心里清楚。可他更清楚的是,也许终其一生,他也找不到那个让他钟情留恋,血指弹琴、绝弦以谢的少女了。
他任性,可这命运也任性。
半年时间,他动用了所有的人脉与势力,人海茫茫之中去寻找那个少女。可是她知道的消息太少了,他甚至没有见过她的面,不曾知道她的名姓,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自己尚且如此,别人又怎么能找得到?自欺欺人罢了。
二十岁及冠之后,他终于断了痴念,应许下族中答应的婚事,迎娶琅琊王曦进门。
那一晚,他对满怀期待的王曦说了一些推心置腹的话,他说:“我对不起你,但是你要知道,这个婚事也非我所愿,我也许,一生都不能将你想要的给你。”
感情里他早已一贫如洗,即使摊开衣兜由人打劫,也缺不了什么了,于他都无分别。
王曦榴火一般的红唇,艰难地动了动,“谢泓,我不会等你。”
他也不愿意她等什么。
王曦定定地看着他,那语气坚定得仿佛在安慰谁,“你的心我也许等不到,但我一定要你,即使是一副傀儡,一个躯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