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从这一长串的标题里,便能看出年安这是被塑造了一个冷血冷情、狠心手辣的形象,年安眸色晦暗,滑着屏幕往下翻,结果发现下边放了不少照片,有前些天在医院手术室门口,与蔡女士对峙的照片,这拍照的人明显是挑好时机的,年太太攻击他的时候不拍,独独留了一张年安被激怒动手时的照片。
不仅如此,再下方还有先前在公安局里年安揍年函的照片,并且这篇报道摒弃了事实真相,反而扯出一些所谓的‘豪门恩怨兄弟争夺财产’的话,来掩盖了事实真相。
看这类新闻的人,真正在意事实真相的大多是少数,更多人只是图个乐子。网络就像一面能够照出恶的镜子,占着谁也不认识我的保护罩,毫不留情的往外释放自己内心深处隐藏的恶意,不断攻击,抒发着心中那点狰狞又卑鄙的小九九。
“出什么事了吗?”蔡女士不安地问。
年安摇摇头,锁了屏幕冲他露出安心的笑容:“没什么,公司那边出了点小问题,我得回去处理,晚上可能吃不了你的可乐鸡翅大作了。”
登上话题遭人攻击的只有年安一个,蔡女士并没有被暴露在公众目光之下,也没有人知道他的亲生母亲是蔡女士,因此暂且可以放心对方不会陷入困扰之中。
年安把她送到医院门口后,便要离开,然而蔡女士依然不放心地看他:“有事就说,别勉强自己。”
年安心里一暖,笑道:“好。”
门砰的一声被关上,年安脸色毫无破绽的笑容如潮水般褪去,眼中仅剩冰冷。
宓时晏担忧地看着他:“别担心,那篇报道的网站老板我认识,已经让他们尽快删除了……”他凑过去看了眼年安的手机,话音一顿,语调立马变得冷漠且严肃的对前头开车的秘书喝道,“怎么回事,怎么还没有删?”
秘书说:“那边说在处理了……”
宓时晏心中一股火冉冉升起,愠怒道:“继续催!”
年安无声地翻着手机,正仔仔细细看方才那篇报道,手机突然被人夺去,宓时晏靠过来,搂住他,“别看了,都是瞎写的,那群无良记者和小编为了博热度什么都编的出来。”
年安睫毛颤了颤,忽然说:“你怎么知道都是瞎编的?”
宓时晏说:“我当然知道,里面没有半个字是真的。”
年安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也许他也有写的对的地方,比如我的确是想抢家产,为此不惜还利用了你——”
“够了!”宓时晏一把夺走年安手里的烟,“你别胡说八道,报导我一个字都不会信,你这番话,我也一个字都不会信。”
年安这才抬头深深看了宓时晏一眼,片刻,他也不抢那根烟,而是从善如流地拿出烟盒,准备再抽一支,结果这次整个烟盒都被夺走。
“对身体不好,别抽了。”宓时晏边说着,便从口袋里翻出一根棒棒糖,仔细地给年安拆了糖纸,塞进他手里,“吃这个,解解馋吧。”
年安拿着棒棒糖沉默片刻,忽然弯起嘴角,放进了嘴里,甜腻的味道暂时缓解了他心下的烦躁,他深吸一口气,终于放松了身体。
“我知道是谁发的。”
宓时晏顿了顿:“……年太太吗?”
年安嗯了一声,“十有八九是她了。但应该不是她出的主意。”说着,他取下棒棒糖,砸吧了下嘴巴,掀起眼皮看着宓时晏略显不解的目光,眯起眼睛继续解释,“我虽然对她了解不深,但我知道,这个女人见识短,眼界窄,凭她的智商,根本想不出这种让我在我、咳咳、我爸葬礼当天企图让我身败名裂。”
宓时晏瞳孔微微一缩:“你的意思是,有人在利用她?”
年安冷笑道:“还不确定是谁,年氏本身就元气大伤过,现在才半年时间,还没彻底完全稳固,而我现在身为年氏的掌控人,这桩事情爆出来,如果一个不小心,可能就走了半年前的老路,那么到时候,最有利的人会是谁?”
商场瞬息万变,从来不缺虎视眈眈的人,年安假若一个不好,踩了坑,万劫不复,最有利的不会是年太太这位自己已逝父亲的后妻,更不会是在监狱里蹲着的年函,而是那些妄图从年氏身上咬下一块肉来的竞争对手们。
秘书又传来消息说公司门口已经闹起来了,保安虽然勉强挡住,但却无权赶走周围蹲着驻足的人,这群人与其说是媒体,不如说更像请来闹事的群众演员,指不定后门也被人盯梢在内,还是先不来好点。
年安想了想,还是没有去公司,转而回了家。
他一向注重个人隐私,所以这边还没有被那群记者知道,年安下车准备上楼时,发现宓时晏竟然也跟了上来。
“你干什么?”
宓时晏说的一本正经:“你一个人太危险了。”
“我又死不了。”年安哭笑不得。
宓时晏立时皱眉佯怒:“不许胡说八道!”
年安嘴角轻轻挑了挑,按下电梯按钮:“行了,我真没事,这里的地址我从来没在任何地方对外公开过——记得让你那位秘书把嘴巴封牢了,我暂时不想搬家——那群记者追不到这儿来的,处理的顺利,今晚热度应该就能下去了。”
宓时晏还想说什么时,电话响起,他微微皱起眉头,应了声好,年安见他有工作要忙,便又让他回去,正好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他见年安进去,也连忙下意识跟了进去。
宓时晏先一步说:“我送你上去就走。”
年安别无他法,只好按了楼层。
电梯里很安静,年安情绪已经慢慢平复下来,宓时晏悄悄关注他侧脸,没看出什么悲痛来,但那颗心始终七上八下的——年安总是给自己包裹了一层名叫游刃有余的皮面,仿佛什么事都惊扰不起他的情绪,总是冷静而寡淡。
这层包装太过完美,宓时晏还没练成年安专属火眼金睛,没办法透过表象看本质,只能尽量的猜测着对方此时的真实感情。
年安被盯了一路,靠在墙上,漫不经心地问他:“看够了没?”
宓时晏正出神,闻言下意识回了句:“没有。”
年安:“……”现在出息了,脸皮长厚到偷看被发现也不会红耳朵了。
宓时晏却反问:“你真的没事了?”
年安“嗯?”了一声:“那新闻还影响不到我。”作为曾经活在真正聚焦灯下,天天被无数媒体镜头甚至私生饭盯梢,胡编乱造甚至被莫须有黑料的人,这点事于他而言并不算什么大事。
“不是这个,”宓时晏话语吞吐,“你……难受别憋着。”
年安这才明白,他是问年父的事情,一声没事即将脱口而出时,却又撞进了宓时晏近乎小心翼翼的眼睛,他沉默片刻,到底还是把嘴边的话重新咽了回去。
“我出生时他就和我妈关系不好,后来外面有人就越来越不上心,我妈走后,我小学就开始住校,每周放学我都是自己回家,一年到头见不了两面,这辈子喊‘爸’的次数,恐怕一只手都数的过来,有没有他这个父亲对我来说都没什么关系,反正活着也跟没了差不多——所以说我要是特别难过,那也太虚伪了。”
但要说一点感情都没也不可能,年安到底没办法做到这么冷血,上辈子他死的时候年父身体还硬朗的不得了,这辈子荣华富贵都有了,却早早就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