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小诚站在不远处等她,有点疲惫。
以前见过蒋晓鲁几次,她始终浓妆示人,如今冷不丁这么一看,能看出些她小时候的模样。
她皮肤白,浓眉大眼,长相大气,蹙眉时会不自觉微张着唇,露出娇憨态,不失可爱。
待她近了些。
宁小诚转过身,两人极有默契地往前走。
“醒了?”
“醒了。”蒋晓鲁抓抓头发,不安道:“小诚哥,我昨天喝多了,给你添麻烦了吧?”
宁小诚悠悠地,也没说别的:“那为什么要喝多呢?酒可不是个好东西。”
蒋晓鲁感觉到宁小诚隐含不悦,快步赶上他,想解释:“我最近点儿特背,前男友跟我搞到一家公司来了,之前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他为了报仇撬走我一单托管业务,本来之前是谈好的,下半年指着它提成呢。”
宁小诚点点头,随口问道:“谁抢你的生意?哪个项目,哪只基金?”
蒋晓鲁忽地想起宁小诚是混这行的祖宗,她怕他多想,于是闭口不答。
她不说,宁小诚也懒得问,俩人一前一后往家走。动作倒是出奇一致,都跟个祖宗巡街似的背着手。
街上都是晚饭过后出来遛弯儿的老百姓,有一家三口,有情侣,有老夫妻,都一对一对的,路窄,有人接踵擦过蒋晓鲁的肩膀,不轻不重,晓鲁走着走着,忽然停在原地。
“小诚哥。”
宁小诚站在她稍远的地方,回头:“又怎么了?走啊,我送你回家。”
蒋晓鲁直率央求道:“你拉着我的手走呗,咱俩这样,像谁也不认识谁似的。”
小诚失笑,没想到她还是个矫情货。
他一伸手,她小跑过去把手塞进他手心儿里,这就算牵到了一起。
第十四章
话说宁小诚也有年头没牵着姑娘手压大马路了,要往前倒腾,还得是他高中那时候。
俩人手拉着手往家走,像是一起过马路的小朋友,心无旁骛,纯粹是身边多个伴儿多双眼睛。
想起眼睛,宁小诚挺好奇:“你眼睛怎么了?”
“昨天听你那朋友说,好像有炎症。”
“啊。”蒋晓鲁讨厌常佳大嘴巴,怎么好端端跟别人说这个:“挺小的时候跟我们院潮灿一块玩儿,不小心杵着了,一开始感觉不舒服也没敢跟我妈说,拖了几天在学校发现看不清黑板,去医院才知道感染耽搁了。”
“治好以后落点炎症,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儿,已经很少犯了。”
那时候李潮灿正处于对人生有“十万个为什么”的阶段,对于任何问题都有着谜一样的好知欲。
而傻了吧几的幼年蒋晓鲁,就是他解惑的最好对象。
比如在看“十万个为什么”中人体科学那一章的时候,李潮灿问:“晓鲁,你知道为什么别人你一打你,你下意识会闭上眼睛吗?”
蒋晓鲁摇摇头,很诚实:“我妈打我的时候我从来不闭眼睛。”
李潮灿不信:“不可能,我妈每次一举巴掌我都把眼睛闭的死死的。”
书上说,这是人体本能的一种抗激反应。
假设一个人的手在即将贴近你的脸,或者眼睛的时候,这个动作被放慢,你仔细感受,就能感觉到汗毛炸起,眼球涨凸,很细微,但是一定有。
蒋晓鲁听不懂,干脆不说话。
李潮灿较真,拍拍屁股站起来:“你不信咱俩就试试。”
他把脏爪子举起来,离蒋晓鲁的脸近了些,蒋晓鲁瞪眼看着他,无动于衷。小小男子汉的权威不容反驳,李潮灿紧张舔舔嘴唇,想猛地举起巴掌唬她一下,谁知道蒋晓鲁鼻子痒痒,忽然打了个惊天地泣鬼神的大喷嚏。
身体不受控制往前一倾,正好眼睛戳在李潮灿的手指头上。
当时蒋晓鲁就哭了,李潮灿也慌了,哭了半天,李潮灿才好说歹说把她劝回了家。当晚蒋晓鲁眼睛就痒痒啊,不停地揉,第二天她妈看她还很惊讶:“眼珠怎么那么红?”
蒋晓鲁害怕自己跟李潮灿玩儿被她妈知道,不敢说。拖了两天,蒋晓鲁在课堂上忽然哭了,老师过来问她怎么回事儿,蒋晓鲁小可怜包儿哭的抽抽噎噎,说自己瞎了,看不见东西了。
急急忙忙送到医院,惊动了父母,经检查才知道是外力伤害造成细菌感染,因为治疗不及时可能以后会落下炎症。
杜蕙心当时还怀着孕,挺着大肚子问大夫:“以后……能不能就瞎了?”
大夫往蒋晓鲁脸上贴纱布,快言快语:“那倒不至于,就是以后得多注意保护了。”
当时李潮灿的妈妈在医院当护士长,听到消息赶来关怀,李潮灿惹的祸再也瞒不住,回家遭到一顿男女混合双打。
她妈妈心有余悸:“如果人家晓鲁瞎了,看不见了,你说你怎么办?”
李潮灿抱着桌子腿儿一脸英勇就义的范儿:“瞎了我娶她!!”
“你想的美!!!”李潮灿爸爸气的跳脚,头发立起来。
童年一句戏言,谁也没当真,李潮灿的妈妈那段时间很愧疚,总做一些好吃的亲自上门来哄,蒋晓鲁捧着排骨啃得满脸酱汁,很快就把李潮灿的恶行忘在脑后。不久,蒋晓鲁眼睛好了,拆了药膏,李家少了一大块心病。
蒋晓鲁这后遗症,也从来没跟别人说起过。
听完,宁小诚思索起来:“潮灿?我怎么没印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