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点头。
“真是一群莽夫……”男子低声斥责一句后,扬起笑意,“姑娘受惊了。我是山寨的二当家,待我这痛楚缓和一下,我跟你回寨,放你下山。”
二十之前不知暗道的危险,这时倒是听了他的话。
他的眼睛又往她脸上走,若有所思,才说:“姑娘天仓饱满,地阁朝归,田宅宫丰而广,是贵人之相。”
二十自然不信。南喜庙前有一算命先生,也说她有贵气有福相。明摆着是嘴上忽悠的。她要是贵相,就不会倒霉到遇上二公子了。
见她不信,他笑起来,接着又急促咳几下,才道:“我自幼学习八卦阵法,略懂相学。”
她看他一眼。
他知她仍不信。他看向前方的小路,“这座皇陵由国师封棺,设下重重陷阱。里面不知有多少寻访者的残骸。”
他很是文雅,将“倒斗的”讲成“寻访者”。
如此一来,通往江州的暗道,她这般小人物是走不过去了。这是远离二公子的一条捷径,得知此路不通,她不免有些沮丧。
男子观察她的表情,问:“姑娘为何要去皇陵?”
二十低下头。
男子道:“算了,不说就不说吧。”
他疼痛稍缓,从衣袖里拿出一樽小瓷瓶。他将药粉倒在左脚上,那一瞬间,他咬紧牙关,忍住了即将出口的痛呼。
二十坐在旁边的草地,只盼这位二当家能放她下山。可千万别将她推给那些跟黑熊一样高大的男人。
她又在想,不能走捷径到江州,那么下山之后只得走官道。如果不幸被二公子追上,她唯有编一堆理由蒙混他了。
依过去的情形,二公子挺受她忽悠的。她骗他一回,他放她一回。不过,这般过活,整日提心吊胆的,就怕哪天骗不过二公子了。
男子也在沉思,倏地低问:“你可知,大霁为何要迁都?”
二十不懂这些皇城恩怨。她至今听过的,都是出自小十的口。
男子像是自言自语,“当年,凡是未成年被册封的太子,均夭折而逝。神官道出其因,是此墓陪葬妃子立下血咒。神官知其因,却未寻得破解之法。后来经高人指点,唯有迁都。”
男子声音更低了,“浩浩荡荡迁都之后,也仍然逃不过命运。”
男子叹气,抬头望向被密林遮盖的高空。
他这么一抬头,二十猛然想起,他像谁。
男子骨瘦,二十刚才认不出来。现在发现,他的眉目,和慕老爷十分神似。
——
福寨藏于灵鹿山深处。
二十那日听得淌水的声音,的确没错。入口处有一条名叫闩溪的河流。
溪水没有不寻常之处,妙就妙在山涧地形。山峰像碗,倒扣在溪上。底下通行的是一道狭长山口。
官兵剿匪,剿了这么多年,福寨立于不败之地,地势尤其关键。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造就了山寨的独特地形。溪口一丈宽,六尺高,再多的人马,也只能一一列队入寨。
慕锦一行人到了半山腰,停在溪边的空旷焦地。
慕锦这是第一次到福寨,看一眼山口,他说:“倒是一座好山头。”山风习习,怡然舒心,他又说:“官府仁慈。本可将火药放于此处,炸成天崩地裂,地动山摇。不怕他们不出来。”
可是来的匆忙,也没有火药。
“先礼后兵。”慕锦转头,“寸奔,跟他们说,我是来要人的。谁敢喝那杯喜酒,就是提前跟阎罗王打了个照面。”
上回寸奔过来,也是要人的。那时,十五正在二当家的房中。二当家不感兴趣,听得慕家人来了,赶紧送走了。
寸奔下马,和寨口的守卫说明情况。
守卫横起一道眉,迟疑地问:“你是说慕二公子?”
寸奔冷冽地答:“是。”
守卫赶紧回报。他不知,这劫回来的竟然是慕二公子的女人。
二当家早有交代,别去招惹慕二公子。
大伙儿不明白二当家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慕二公子还有三头六臂?
大当家跟着说:“一切听二当家的。”
于是大伙儿也认了。
守卫回山寨禀报。
当家们不在,鲁农身为头领,便是说话人。
然而,山寨正乱成一锅粥。
新娘子不见了,鲁农热烫的一颗心被浇成了透心凉,到处搜寻。
李婶的声音夹杂在男人们粗嗓中,“我不知道她会跑啊!她还偷了我的衣服。”
听得二公子来要人。原本一把火烧起的鲁农,心中添上了几捆干柴。他绷紧了嘴,“又是那个慕二公子!”
他迅速地扛起大刀。
二十是他掳来的。不过,在马车上,他对慕二公子的女人没有深刻的印象。再见二十,她湿哒哒的样子,他也想不起来,她竟然是马车上那个畏缩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