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惹出来的事当然他处理,我才不给他擦屁股,我听到孙太妃这三个字就头疼。
秦宿瑜先开了阁门,我踏过门槛,还没走几步路,就听见外殿孙太妃的哭声,声儿大的生怕人听不见。
我一个头两个大,我回身瞪他,“她今儿晚是不会让寡人安宁了。”
秦宿瑜道,“先过去。”
我旋身走进了外殿,果见孙太妃伏在案桌边哀哀哭泣,那悲伤的模样叫谁瞧了都不免动容几分,我心底却只余讥诮,父皇去世时也没见她哭的这么伤心,现在跟我装,我才懒得惯她。
我坐到上首,秦宿瑜坐在我左手边。
孙太妃哭了一阵没等来人劝,便息声起来给我行礼,那动作妖妖娆娆的,不看她的脸,我真当是二八少女。
“陛下,您得替哀家做主啊……”
我如坐针毡,先望过秦宿瑜,他坐到四平八稳,完全没受影响,我只得笑了笑,转向周欢道,“快给孙太妃倒杯茶。”
周欢哈着腰过去,想先将她扶起来。
孙太妃扬手将他挥开,那气势一点也不弱,她含泪望着我道,“陛下!太子殿下打了哀家的侄儿,这事您不能装不知道啊!”
关我屁事,又不是我打的。
我搓了两把手,保持着威严,我说,“太妃,你让寡人给你做主,但据寡人所知,是孙昭先招惹皇儿的。”
我将话递给秦宿瑜,他先端着热茶抿一口,淡淡道,“太妃娘娘求父皇做主前也得先查清是谁的过错吧,孙昭给孤送男人,您是不是也得给孤一个说法?”
高,真的高,我暗暗给他竖大拇指。
秦宿瑜眼皮都没抬。
孙太妃蓦地起身,气红了眼道,“太子殿下说的什么污言秽语,哀家侄儿送来的明明是个武士,那武士有一腔宏图,想入太子殿下麾下,哀家侄儿不忍看他热血冷却,才想给您引荐此人,您便是不想收,也不必这般污蔑他吧。”
我支着手瞟秦宿瑜,他不慌不忙剥开一只香蕉放我手里,慢声道,“原来太妃娘娘的眼里,大陈的武士都生的那副不男不女像,您是在侮辱先帝的眼光,还是侮辱大陈的将士。”
孙太妃被堵住声,好半天蹦不出一句话,整个人抖得像筛子,我瞧着她是在酝酿什么。
我歪身靠到扶手边,窃声对着秦宿瑜道,“她要放大招了。”
秦宿瑜坐正身姿。
莫名紧张,我也坐正身体,双目盯着孙太妃不敢动。
果见孙太妃将帕子隔空一打,跺脚道,“不过一件芝麻点儿大的小事,太子殿下就夸张到先帝和将士们身上,哀家一个深闺妇人能想到那么多弯弯绕绕?您给哀家加那么多业障,您的心不会疼吗?”
我瞥着她眼角的皱纹,连脂粉都遮不住了,论岁数她比我母妃还要大,父皇常说我母妃乖巧,而她身为长者却没一点持重,倒不是我说她不持重不好,女人娇俏自然是可爱的,但好歹要分场合,她在我们这些晚辈面前,做出这般姿态,丝毫不得体,要我是父皇,早送她去住冷宫了,这见着个男人就撒娇卖痴,父皇的头上迟早要带点绿。
秦宿瑜眸色显暗,“孤在太妃娘娘面前算晚辈,您不体恤晚辈,还要晚辈心疼您?皇祖父可还在明堂里看着呢,您这话也不怕他听见了晚上来找您。”
孙太妃便又哭起来,“哀家孤苦无依,膝下只婉儿一个女儿,婉儿毕竟出嫁了,跟哀家到底离了些,这些年也就孙昭孝顺,时时入宫陪陪哀家,太子殿下现在不仅撤了他的职,还将他打了一顿,如今他卧床不起,哀家又不能出宫看他,您让哀家怎么活?”
她还好意思说,后宫后宫,那是皇帝的后宫,除了太监一般男人根本不得踏入,结果他孙昭想来就来,他自己的后院随他进出我没话说,但我的后宫凭什么他也能踏入,有本事他让我也进他后院逛逛,我保证一句话不说。
我觉得有必要说一下,我清了清嗓子,道,“太妃,这后宫还是要讲规矩的,孙昭时常过来,寡人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你得明白,这后宫是寡人的后宫,不是什么鸡鸭鹅都能往里面跑,寡人容许孙昭来看您,那是寡人的仁慈,您不能将寡人的仁慈当成理所当然,寡人敬着您是父皇的遗孀,素来不会给您添堵,希望您懂得感恩,不要动不动就把这种事拉出来说,这没什么光荣的,传出去了,别人还会以为您空虚寂寞,不甘守寡。”
孙太妃眼冒怒火,“哀家对先帝忠心耿耿,陛下就是看不见也应该听人说过,您不能听了奸人的话就以为哀家有异心。”
我还真没看出她有多喜欢父皇,就像父皇也没多喜欢她一样,大家都是场面儿上做做样子,私底下该怎么样还得怎么样,她要真爱父皇,如今就不会这般在我面前不顾颜面,说到底她贪恋的是父皇的地位和权势,只是惨的很,父皇自先皇后去世就再没立后,便是我登基,也没让她荣升成太后。
我们父子在这件事上意见出奇的统一,他们老孙家的女人个个作的很,要再让她爬上去,这大陈还不得被她作翻了。
从前我当五皇姐是不一样的,五皇姐虽然作,但待我好,事事也会为我考虑,奈何我从没看对人,五皇姐和她一脉相传,就是比她聪慧多了,知道对我表露善意,她就是大尾巴狼的脸还要跟我说自个儿是羊,我除非真脑子有问题才会顺着她,要按我说的,我就想将她轰出宫去,后宫自我登基后清净不少,我才不想她再搅弄浑水。
秦宿瑜这时突然道,“太妃娘娘对皇祖父忠心耿耿?”
孙太妃挺起胸脯,朗声道,“哀家的忠心日月可表,可不像太子殿下暗藏祸心。”
她可真敢说,孙家给她的底气,让她飘了。
我吃一口香蕉,坐等秦宿瑜怼她。
只见秦宿瑜冲着她和蔼可亲的微笑,启唇轻声道,“既然太妃娘娘对皇祖父如此忠心,孤倒想起了件事。”
我静看他卖关子。
孙太妃不由自主地朝后退一步,“……哀家是先帝的人,太子殿下想打哀家的主意,也得顾念先帝,哀家是抵死都不从的。”
我有点反胃,秦宿瑜要真敢强她,我立马不认这个儿子。
秦宿瑜斜眉睨她,“帝陵常年冷寂,皇祖父在里面也孤单,既然太妃娘娘思念皇祖父,孤明日就送您去守帝陵吧,也免得您思念成疾,全了您的一片赤诚。”
我懵了。
孙太妃呆了。
秦宿瑜拿走我手里的香蕉皮,道,“晚了,太妃娘娘明早还要上路,还是快点回去歇息吧。”
孙太妃抖着肩难以置信,“你,你敢……”
“有什么不敢的,您来强逼父皇,您尊重过她吗?仗着父皇年幼想以言语要挟她,要是没孤在,您是不是还要让父皇给孙昭补个更好的职位,”秦宿瑜站起身,望向周欢道,“送太妃娘娘回宫吧,免得走夜路瞧不见跌倒了,还要算在孤的头上。”
孙太妃双目猩红,她咬牙道,“太子殿下,您都能越过陛下驱逐哀家,是不是下一步就要逼陛下退位,好让秦氏彻底沦为笑柄。”
这话说的真难听,秦宿瑜早跟我明说了,他就想跟我断袖,皇位什么的他根本没想。
说起来是有点厚脸皮,但他是这么想的,我的身价可比皇位值钱多了,孙太妃这么说,完全就是贬低我,太不给我面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