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良道:“方才绫盈来找我,说要将这件事抖出去,她虽然没有直说,但已在暗示知道是我吩咐人给莺翠下的毒,不过应该暂时没有怀疑到你头上。她还说要调查此事,等找出凶手,便要公布于众。她迟早会查到你头上,到时候我和你只怕都难逃一劫。”
露儿大惊:“怎么会……”
“我一时鬼迷心窍,就算被绫盈公布此事也是罪有应得,但你却只是为了母亲,何况你若是被官府抓捕,你母亲就更加无人去管了……”张良语带无奈,“是我连累你了,但你若有决心,趁着绫盈还未怀疑你,也将她毒死,便不会有事了。”
露儿嘴唇轻颤,没有说话。
张良循循善诱:“上回托人给你的‘十毒散’还有吗?”
露儿点点头:“您上回给了许多,如今还剩大半瓶。”
“这十毒散只会让人看起来像是得了不治之症,慢慢变可死去,但莺翠这事却是不得耽搁,你最好一次性都给下了,尽快除了这桩麻烦。”张良观察着露儿的表情,“当然,若你不忍……也没办法。”
露儿犹豫许久,咬了咬唇:“今晚我去给绫盈姑娘送吃的。”
这却是下了决心了。
张良故作惊讶:“看来露儿你心意已定……哎,说来惭愧,若她死了,我就也受了你的庇护,苟活了下来。待事成,你再来此处寻我,我尽量多给你一些钱,让你医治你母亲。”
露儿咬着唇点点头,快步离开,张良望着她离开的背影,微微一笑,施施然走向知县府正门。
等人都走了,我与碧落幻出人形,一时间都没说话。
过了片刻,碧落道:“狗东西。”
我道:“罢了,先去软玉楼,不能让绫盈吃下露儿送的东西。”
碧落点点头,我俩人仍是男装,入软玉楼乃是轻而易举,只是甫一进门,那些女子便一股脑地涌了过来,让我和碧落几乎难以呼吸,我将一点碎银丢进老鸨手里,大声道:“让绫盈来!”
那老鸨接了钱,满脸堆笑为难道:“两位公子是新面孔,怎的会找绫盈?她这两日心情不佳,告了假,暂不见客。”
我道:“我与她是旧识,你告诉她十里亭故人,她必会请我去见一面。”
老鸨仍旧迟疑,我只好又丢了点碎银去,老鸨喜滋滋地扭着屁股上了楼,过了一会儿,果然站在二楼对我们道:“那两位找绫盈的公子!上来吧!”
她含笑送我们入了绫盈的房间,见是我们,绫盈一楞,碧落已关了房门,顺便落了个锁。
绫盈有些警惕:“你们怎么会来?有何事?”
我道:“绫盈姑娘大可放心,我们是来救你的。”
绫盈道:“救我?我……并没有什么危险。”
碧落道:“正所谓草灰蛇线、危机四伏,真正可怕的东西都藏在你看不见的地方,你可曾听过一出戏叫……”
我打断碧落:“露儿要害你。”
绫盈道:“什么?!露儿……怎么会……”
碧落绘声绘色将我们听到的事情说了一通,绫盈越听,脸色越发难看,她坐在椅子上,牙关紧咬,双眼红的厉害:“竟是如此……竟是如此!我当莺翠是相思成疾,却从未想过她病的那般厉害,所有大夫束手无策,却是因为中毒了!露儿这个贱人……莺翠怜她年幼丧父,母亲又重病,见她在街边卖身葬父医母,便将她买来当侍女,从未亏待过她分毫……她母亲重病固然不易,可打着这样高尚的名头,便能无所顾忌地行如此卑劣之事吗?!”
我道:“你晓得此事就好。从现在开始,你先什么都别吃。”
绫盈点点头,又疑惑道:“可你们……怎么会听到他们的对话?”
碧落道:“不瞒你说,我们两个乃是武林中人,会轻功!我们是趴在屋檐上听到他们的对话的。”
我不太晓得武林中人是什么人,也不晓得轻功是什么,但大概也能猜到一些,顺势点头:“没错。我们一会儿就去将张良给抓来。”
绫盈脸色微变:“可张良如今身份不比往日,若他出了什么事,只怕你们也要受牵连。”
我摇摇头,此时忽然有人敲门:“绫盈姑娘,我来给您送银耳莲子汤了。”
听声音正是那个露儿。
绫盈立刻站起来,十分慌张,我小声道:“你让她进来,没事。别吃东西就行。”
交代完,我与碧落悄悄地藏到了屏风后头。
绫盈去开了锁,让那露儿进来。
露儿道:“咦,听刘妈妈说,您接见了两位客人,怎么……”
绫盈道:“他们是我曾经认识的人,来与我说两句话,见我一切安好,便走了。”
露儿道:“这几日天气炎热,好几位姑娘都说想喝些凉爽的甜汤,我便做了木耳莲子汤,又用冰镇了一会儿。眼下天已黑了,本该用膳,但您这几日心情不好,不愿用膳,好歹也吃些这个吧。”
绫盈道:“你搁在桌上吧。哎,若莺翠还在该多好,她最爱吃你做的甜汤了。”
露儿道:“嗯……”
我蹑手蹑脚走了出去,站到了露儿身后,露儿隐有所查,正要回头,我一掌劈在她颈后,露儿便翻着白眼昏了过去。
碧落也走出来,挑眉道:“少侠好身手。”
我道:“你那涣神散呢?再弄些出来,给露儿吃了,让她多昏睡点时日。绫盈姑娘,你就把她藏在房内,等我们晚些过来,放心,我们不会让其他人晓得张良是我们掳走的。”
绫盈点点头:“好……那就多谢你们了。一定要小心些。”
碧落麻利地往露儿嘴里倒了些涣神散,便与我一同离开了软玉楼。
此时天已黑了下来,正如张良所说,本应明晚开始的花灯节,今夜已提前开始。
原本就热闹的东街此时更是人来人往,碧落之前同我说过东街究竟是做什么的,眼见着姑娘们都提着花灯,挽着恩客,我也不便多瞧,快步走出东街,原本应已逐渐收摊的摊贩们并未离开,无论是卖什么的,都在摊前挂上了形态各异的花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