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1 / 2)

或许闻雨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捕捉到了什么,画下了什么吧?

石中棠微微一愣,画上的宁宁还没成型,旁边的紫藤花跟柱子也都打了个轮廓,柱子背后,伸出一张若隐若现的面具。

他缓缓朝自己右手边看去,不远处,回廊的一根柱子后,伸出一张笑脸面具。

接下来的这场戏里,石中棠表现得有点反常。

第三次ng之后,石导往嘴里塞了把糖果:“你要不要休息一下,吃点糖,调整一下状态。”

“我休息一下吧。”石中棠从场上下来,顺手在他啤酒肚上拍了一下,“你这肚子哟,少吃点糖吧,不然明天剧组要额外开个门让你进出了。”

“放屁!你以为我是宠物狗呢!”石导大怒,伸手揪他耳朵。

看着两个人追追打打的身影,宁宁失笑一声,心里也觉得有点奇怪。

且不论石中棠的私生活是怎样,但在拍戏的时候,他是个非常敬业的演员,敬业到什么程度?剧里的男主是剑客,他就真的去学剑术,剧里的男主会开坦克,他就真的去学开坦克……

替身演员一定恨死他了!他就是专门来断大家财路的!

《画中人》从开拍到现在,他的表现也一直很好,或者说是最好的。所有人的状态都有高低起伏,包括宁宁都有几次ng,只有他一直畅通无阻的演到现在。

直到这场戏,他开始不断的走神,不断的ng。

这一场戏很难吗?宁宁皱眉心想,拿起自己手里的剧本看了看。

这是一场她跟石中棠的对手戏。

如果一定要给这场戏取个名字的话,大概可以叫做《被甩男子怒捅前女友一刀》,或者……《入魔》。

在这场戏里,男主对灵山公主愈发的着迷,这样的着迷渐渐让灵山公主忍无可忍,在一场争执之后,灵山公主回到了画里,无论男主怎么呼唤她都不肯下来,男主苦求无果之后,决定不惜一切代价,让她永远从画里走下来。

“好了。”石中棠的声音从对面传来,“我休息好了,重新开始吧。”

一群人回到自己的岗位上,石导也迅速吞下了嘴里没吃完的糖,喊道。

“!”

香炉袅袅生烟,那烟飘过妆奁盒,宝盒半开,露出里面的玉簪,金钗,步摇,花钿,耳珰,方胜来。

石中棠从盒子里取出一枚牡丹花钿,放在嘴巴呵了一口气,软化了花钿背面的呵胶,然后将之贴在宁宁的眉心。

宁宁半倚贵妃榻上,身体笼在半烟半雾之中,混不似人间之物,好像风一吹就会散去,直到眉心贴上这片牡丹花钿,才显得妩媚而又真实起来。

石中棠痴痴看着她,吟道:“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宁宁微微一笑,单手支着脑袋,眼也不睁,慵慵懒懒的说:“李郎,我们还是分开一段时间吧。”

一阵难以言喻的沉默过后,石中棠冷静的问:“你是认真的吗?”

这种冷静比歇斯底里更加可怕,至少他已经让宁宁感到害怕了。

但她不肯示弱,反而睁开眼睛看着他:“是。”

他依然没有发火,甚至笑得比平时更加温和得体,但空气中的凝重感却越来越浓烈。

“可以告诉我原因吗?”他诚恳的看着宁宁,“我做错了什么,让你突然间厌倦了我?”

“……我只是觉得你太沉迷了。”宁宁抬手指了指他身后的墙,“说到底,我跟它们一样,不过是一幅画而已。”

墙上挂着许多的画卷,除却山水,还有人物,张张名家手笔,皆为石中棠心爱之物,他经常与她一起观赏画卷,评点字画,有时候还会跟她调笑一句:“有这么多人陪着你,即便我不在,你也不会寂寞了。”

而今,石中棠顺着她的手指,缓缓回头看着身后那堆画卷,忽然从地上站了起来,快步走了过去。

然后,撕拉一声。

他当着宁宁的面,将他最喜欢的一副唐代仕女图从墙上扯下来,毫不犹豫的掷进身旁炭盆里。

火焰烧卷了画卷的边角,烧上仕女的脸颊,将这一张价值连城的画卷烧成了无用的黑灰。

撕拉,撕拉,撕拉……石中棠背对着宁宁,将墙上的画一张一张扯下来,一张一张投进炭盆里,直到墙上空空如也,一张画都不剩下了,他才缓缓转过身来。

那一瞬间,火焰在画卷上跳腾了一下,明亮的火焰照在他脸上,又迅速黯淡下来,使得他的面孔忽明忽暗,几近魔魅。

“没有它们了。”他对宁宁笑,“只有你了。”

宁宁愣愣望着他,背上竟透出一股凉意来。

眼前的他就像黑夜里的火,没有温度,只有一种扭曲的疯狂。

“……你还是没懂我的意思。”她忍不住抓紧了美人榻的一角,明明不想示弱,语气却不由自主的放缓了一些,“你我阴阳两隔,你是个活人,我是个死人,我们怎么可能在一……”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他一拥入坏。

两个相拥的身影倒映在旁边的铜镜内,铜镜的颜色那么昏黄朦胧,里面的两个人像融化在了一起一样。

“我抓住你了。”石中棠在她耳边轻轻的说,“我绝不会放手。”

他太过用力,让宁宁感觉有点窒息,这种窒息让她产生了一种恍惚感,她究竟是宁宁还是灵山公主?现在抱着她的人究竟是石中棠,还是《画中人》的男主?

“……放手!”她忽然回过神来,奋力挣开他的怀抱,然后逃也似的朝书桌的方向跑去,平日里的端庄高贵已经丢至脑后,她现在只是一个被恐惧追赶着的少女,路上踉跄一下,跑脱了一只绣鞋,却没胆子回头去捡。

一阵沸腾般的白烟滚动。

她消失了。

石中棠跑到书桌前,桌子上铺着房间里唯一一张无损的画卷,画卷上,一个白衣女子环抱自己,背对着他站着,模样可怜,似乎在害怕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