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歌词,他没去感悟,只是觉得这首歌很符合自己现在的心境。
车子不知不觉的缓了下来,叶承欢猛然抬头,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四条胡同。
据说最早的时候这里的胡同只有四条,后来随着住家越来越多,胡同也就多了起来,但名字却依旧保留了下来。
还好,除了街道旧了些,房子老了些,一切都还是记忆里的样子,往事在不经意的一瞥之间悄然冒了出来。
叶承欢看了半晌,才从尘封的回忆里拔出来,把车停到偏僻处,下了车,点上一支烟,深深吸了口市井里五味杂陈的味道。
这时,曙光初露,已经有人开着三码车出来收拾街边的垃圾,街坊里也有人冒出头来,披着棉袄,端着茶缸,把一口刷牙水喷到马路中间,卖豆浆油条的也来到自己的摊点,烧炉子、摆板凳……
叶承欢快速扫视一周,大约看准了方向,便冲着面前的一条胡同走了进去。
时间太久的缘故,有些住家的门牌号早已剥落,不过依稀靠着那些残留的数字还能辨认。
脚下的大青石上铺了一层冰霜,还没融化,锃光瓦亮,看起来像镜子似的,踩上去有些滑脚。
好在他的速度并不快,沿着胡同往里走,一家家的看着门牌号,一家家的数着,一直来到32号门前才停下。
他抓起门上的大铁环想要敲门,马上又犹豫了下,很快就要见到那个人了,可到了此时,他却有些矛盾,一方面恨不得马上就看到她,另一方面又不敢见到她,究竟是为了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
古人常说:近乡情更怯,走近故人恐怕也是同样道理吧。
往事不可追!
可看着斑驳的门板,他的思绪还是被某只手牵引着,回到某个斑驳的记忆深处。
一段岁月早已随着时间的流逝,被剪得支离破碎,无法拼接,可那一个个片段此刻浮现出来,居然好像泡在化学水里的胶片,无情的清晰起来。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好像要把记忆也一并吞下去似的。
他犹豫再三,不知道第几次又握紧铁环,正准备敲门的时候,就听到里面猛地冒出一个男人的声音:“他妈的,你个老不死的,昨天没出去干活啊,怎么就这么点钱,还他妈不够我买盒烟的……是不是非让我养着你才乐意,告诉你,老子连自己都养活不了自己!你他妈要是再不多挣点儿,等你死了,我可没钱给你买棺材……”
那人高一声低一声的骂着,只能听到他的声音,听不到第二个人的回音。
骂了半晌,就东边的房门吱呀一开,一个人踩着鞋皮,噼里啪啦的走进北房,随即咣当一声,把门甩闭。
叶承欢眉头一紧,这真的会是她家么,那个男人是谁,她到底还在不在。
他真心希望自己走错了,这里不是她家,他甚至都想转身离开,就当自己从没来过。
可内心却被某种东西怂恿着,让他怎么也拔不动脚,迈不开腿,自从他到了这个门口,他的心就牢牢的深深的扎进这里的土地。
这个世界,没什么是可以改变的,也没什么是不能改变的。
财富可以改变,地位可以改变,环境可以改变,但人性里的那份本真是永远都难以改变,难以磨灭的。
这一次,他再没犹豫,径直在门上一推,两扇斑驳的老木头门便哗的一下开了。
门,没有锁,只有一根可怜的柴禾棒子当顶门杠,可惜,还顶歪了。
就在门开的一刹那间,那股尘封的回忆便扑面而来,再也无法遏制,生生的霸占了他的思想!
咚咚咚咚咚……
一对小脚丫匆匆的踩着木质楼梯跑到上面的阁楼,一对黑黑的小眼睛里充满了惊恐和不安,慌乱的望着里面。
一盏熏黑的灯泡散出微弱光线,勉强可以看到阁楼里的情形。
阁楼的面积很狭小,屋顶很低,一个成年人在里面根本无法直腰。
墙角放着只干瘪的白铁皮水桶,从屋顶渗进来的雨水噼噼啪啪的落到里面,不一会儿便有了小半桶的样子。
窗外大雨哗啦啦的下,闪电仿佛要一道道利剑,要劈开整个苍穹。
本就关不严的窗户,被风稍稍一刮,就给抽开了,两扇窗来回摇摆,丁零咣啷的响。
一个年轻女人正伸手关窗,听到脚步声,忽然回过头来,脸上充满了错愕之色。
她不过二十岁左右的样子,两条油光锃亮的大辫子搭在腰间,雪花白的皮肤在灯光下泛出透明的质感,一对弯弯的月牙眼连吃惊的时候都好似含着笑意,两个浅浅酒窝更让她的人看起来健康、乐观、阳光。
“怎么了,龙儿?”她轻轻问了一声。
小男孩也就五六岁的样子,身上穿着打补丁背心和裤子,衣服是花布做的,明显是别人的衣服改出来的,不知洗过多少遍,多少有点儿发白,紧紧的裹在瘦小的躯干上,早已不合身了。
他从头到脚满身淋湿,精赤着小脚,呆呆的站在那里,身上打着冷战,脸色发白,嘴唇发紫。
“我……我看到那个人……”
小男孩的话音未落,女人手一颤,窗户咣的一下被风抽开,一大片风雨冲进来,女人顿时湿了半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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