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兰刚要离去,忽然屋内传来十三殿下的是声音,声音此刻显得有些哑,带着些睡意。
“是白家小娘子来的么?”
陈阿猛忙躬身回答道:“殿下,是白家小娘子。”
“请她入内便是了。”
白兰应声推门而入,屋内陈设如故,一床,一圆桌,一案几,案几两侧摆着蒲团,他们刚刚入驿站时候屋子里摆着的大圆桌早已经撤走了,案几和蒲团占据了屋子的正中。
“小人见过殿下。”白兰此时换了一身女装,月白色鱼鳞掖地裙行动起来显得她的身姿窈窕有致,行匍匐的跪礼之时鱼鳞裙包裹着的圆润美好的臀便使得她多了几分女子的韵味。
十三殿下又换了一件白红色无纹直缝宽衫,腰间缀着一沙枣青的盘龙仿古玉佩,头上拢起半边发用玉带束起,他立在窗户前,远远的眺过桃花林,窗户大敞,风从窗外徐徐吹来,扬起他额角的碎发和大袖宽衫,高挑的背影显得那样的落寞。
听见白兰进来,他缓缓的转过身来,他盘腿在案几上坐下来,一伸手指了一下蒲团。
“谢殿下赐坐。”白兰缓缓匍匐至蒲团处,在十三殿下右手的蒲团上袅袅娜娜的一跪——因她此时穿的是鱼鳞裙,自然无法像郎君一般盘腿而坐,只能跪在蒲团上。
“见我何事?”十三殿下问道。
白兰低着头不曾说话,露出为难之色。
十三殿下看着白兰许久这才接着说:“怎地,如今不敢说了?”
“昨日殿下曾经问小人,若是侥幸逃脱,殿下可允许小人一件事情。”
白兰说完抬头看着殿下的眼眸,眸光温柔潋滟,眼圈仍旧微红。
她心中不由的微微一动。
想到仁安郡王已经仙逝,他却早已经过继给了圣上,自然是不能守大孝的,想是背着人已经哭过的。
世上都是无奈人,便是殿下也不能事事如意。
“我忘记了。”十三殿下淡淡的回到,目光深如寒潭一般。
白兰心下一沉,陡然升起的希望,此刻如同被冷水当头浇灭一般,生出无限迷茫之感。
想到前世无数日夜的悉心准备,想到为了省钱做绿皮车四处考试,想到为了面试而借的那身职业装……
何必气馁?
一次不行便两次,两次不行便三次,只要尚留在殿下身边,总是有机会的。
她是小娘子走不了科举考试这条路,混不了正经的出身。
若说是有希望,只有十三殿下这里有。
她隐约记得,史书上曾经记载节制一方大都督也没有任官的权利,譬如各地的文武官职都需要吏部根据考核来选任。
但是十三殿下的府邸之臣却可以由他自己来调用,具体能任免那些官职她却是一无所知。
她如今到也不是奢求一步到位便真的当什么官,先能在殿下身边慢慢立足,叫他知道她白兰的念头,尽心尽力办差,差事办得漂亮,自然有重提的一日。
到那时也就水到渠成了。
“殿下”白兰想退而求其次,一时想不到该如何开口,却又不得不开口。
“我听闻当日在宫里你对人说西凉是死地,又因为恨我自裁于宫中,后因为我摔下马车险些死于车辙之下,心中岂能不恨?”十三殿下目光猛然扫过来,锐利的如同一把刀,直剖人心。
这是试探,疑心最能伤人,若说白兰稍有迟疑,那么将来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这里不是从前,最多在体制内做冷板凳,眼前的人握着生杀大权。
须臾之间,思绪已经万千。
“小人从未去过西凉之地,如何敢妄言西凉乃是死地。传闻终究是传闻,若非亲眼所见自然是不可信的。至于痛恨郎君,那更是无从说起。送小女入宫的乃是小女父亲大人,将小女指给郎君为侍女的乃是永安公主。若是恨郎君,小人岂不是是非不分了。”白兰只能先去其疑心,疑心是一种可怕的种子,一旦叫这样的疑心在殿下心里生根发芽,那么她便再无翻身之地了。
只是殿下仍旧一言不发,他的眸光没有一丝丝的温度,她看过去便有点怕。
“小人若是怨恨殿下,当日事发,何须冒死相救。”白兰心里忐忑,十三殿下迟迟不说一言,不知道心中是何想法。
若是他认定她心怀怨恨,那怕只是疑心,无需行迹便可以定她死罪,莫说留着她在身边做官,只怕悄摸声息的死也是容易的。
她怕死,她心里装满了压制不住的欲望,官没有坐,母亲没有赡养,这里的大好山河也不曾亲眼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