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伤的这样重。
绝世无双的玉郎再也不能是从前的样子,只怕以后漫长的岁月里,陪着他的都会是这兽纹青铜面具。
“臣白兰参见殿下。”
殿下没有说话,他微微扬起下颌。
依月古城是陇西郡下辖,只是陇西郡太守裘方圆却并不在此地,倒是陇西郡的左司马甘亚君甘大人早早在此等候了。
吴先生沉吟了片刻道:“吏部的文书到了。太守裘大人身体不适就由甘司马代劳。”
其实今日之事这吴先生办的有点操之过急,太守不在,这话也应该由左司马来说。
殿下虽然统领西凉九郡,但依月古城到底是陇西郡下辖,此事该由太守府一力承办,待事情成了再私下招白兰去殿下处磕头谢恩,方才显得殿下处事得当。
如今陇西郡左司马好似一个外人一般侧立一旁一言不发,委实诡异。
转念又想到殿下做事从来不按章法,如此行事到也像是他所为,便不再纠结。
“是。听人说起过,到底是何官职也未曾细问。但圣上与吏部一向‘量才而授官,录德而定位’,想来也是极其妥当的安排。今日劳先生费心了。”白兰平静的答道,她收起江南小娘子柔美软糯的音色,将声音压的平和又得体。
“看样子你是一早知道了消息,也罢。求仁得仁,娘子当日救下殿下,殿下依着娘子的意思,上报吏部,因娘子身份特殊,奏报直达天听,特授娘子依月古城县令一职。此等天恩,实在是老身活到这把岁数都不曾见过的。吏部传下话来,叫娘子即刻上任。殿□□恤娘子,若是娘子还有别的事情,要物要人,此刻尽管开口,殿下若是能办到的,一定替娘子周全。”吴先生眼角有了淡淡的笑意,甩了甩手中的檀木佛珠。
这话好生厉害,好一个求仁得仁!
便是白兰此刻想要反悔,却被求仁得仁堵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白兰微微抬头看向高堂之上,珠帘薄纱之后,青铜面具内藏着一双明亮的眼睛,那目光里有着无限的犹疑和躲闪。
那目光在躲闪白兰的目光。
“怎地,忽然被授官,竟然欢喜得忘记谢恩了?”吴先生见白兰迟迟不肯答话,这才接着问道。
“臣受圣大隆恩,定当爱民如子以报皇恩。只是臣孤身一人,政务不熟,还望殿下和太守大人能引荐刑名钱粮的人选。臣还听说,依月古城很是不太平,臣一人实在难以护谢家周全。”白兰忙缓过神来,既然要去上任,需要得力的帮手,独木不成林,自己便是有通天的本事,身边没有自己的人,做事便不能趁手。
“这容易办,太守大人推荐了陇西郡有功名在身才俊,等会有人引你去。至于护谢家人的周全,殿□□恤你是个小娘子,宫里的带来的小黄门你尽管都带去,另外叫陈冒功带一队人随你前去,定然护住大人周全。”吴先生见白兰欣然接受,便轻轻的拢了胡须,双眼眯了眯说道。
这自然是早就安排好的,打一巴掌揉三揉,眼前显得倒是宽厚仁慈之极。
“还是殿下和吴先生考虑周全。臣别无他求,既然是即刻上任,臣不敢耽搁太久,只是明日要去谢家安顿。后日卯时动身。”看破不说破,官场中人,自有一套圆滑妥帖的应对之策。
白兰的余光扫到那左司马甘亚君身上,见他隐隐的冷笑了一声。
也是,这是太守下辖的主场,便是殿下再大也不该插手地方事务,如今这吴先生无官无职,仗着殿下的声威处处压着陇西郡一头,陇西郡的人心中只怕早已经恨得痒痒了。
“甚好,甚好。白知县尽可自行安顿,要选人只需去四方馆便是了,若有旁的事情只管来寻老夫。谢家的安危,便全权托付给白大人了。”吴先生此刻装作热情的样子起身走下堂来,双手扶起白兰。
事情如此顺利,是他万万不曾料到的,原以为小小娘子不过颇有些心机,求官完全是荒唐之举。
如今这样的安排,若是寻常的郎君秀才都要费一番周折才好安抚,不料这小娘子竟然一句反驳的话不说,一句求情的话也不言,一副坦然之态,反而让他生出了几分怜惜和敬佩之情来。
“先生折煞下官。臣万死不敢负所托。”白兰从左司马甘亚君手中接过官书印信。
她官话说的自然是顺口的,事情已经没有转换的余地,面子上便要大家都过得去。
来日方长。
“臣听闻白知县是携家眷而来的?”
原来该唱主角的裘太守不在,左司马一直侧立一旁不曾言语,这会白兰自他手中接了文书,
他方才找到了开口的机会。
“回大人的话,原是家私之事,实在不能启齿。如今母亲随我一同在此。”白兰不想着左司马突然提起母亲王氏,不知道是何用意。
“关外苦寒,如大人尊亲随白大人而去,怕要受塞外之苦。”左司马看着白兰,言语平和似是全力为她着想一般。
这话说的大有深意,怕后头还有,白兰心生警惕。
“我原来已经寻了镖局的人,要送我母亲回长安。只是母亲不愿意与下官分开,母命不得不从。最怕的是‘子欲孝而亲不待’,下官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将母亲带在身边更为妥当。”
白兰从前是不想带着王氏,因为她知道依月古城乃是凶险之地,她孤身涉险还不怕有事,若是带着王氏顾忌便多了一重,如今却不同了。
“昨个裘大人特意交代与我,无论如何要留尊亲在太守府照看。免得大人去了任上的后顾之忧,有太守大人的照料,想来尊亲一定平安喜乐。”左司马甘大人似极其关切的对着白兰说道,他目光如炬,态度坦然自若,早有准备。
白兰心中冷笑,她人还没有走,这边已经打了这样多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