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茶泡饭又洗干净碗, 乱步先生坐在我的客厅地板上坚持要给苏格拉底梳毛。人喊猫叫热闹非凡,梳来梳去梳得他自己一头一身全是猫毛。玩了一会名侦探对这个游戏失去兴趣,又拿起逗猫棒甩来甩去。
傍晚前太宰先生被国木田先生一路踢打着回到宿舍(“你是怎么答应我送矢田小姐回宿舍的?结果就是把被保护人送到犯人手里?”), 乱步先生高高兴兴告诉他们我决定留下工作的事, 被揍得可怜的太宰先生几乎跳起来欢呼:“好耶!”
我有理由相信他藏起来没说的后半句正是“总算有人帮忙写报告”, 心里打定主意要让他见识见识一个画手决定鸽人时能有多少种花式理由。
“欢迎。”国木田先生立刻将搭档抛开, 抬手看看表:“马上就到下班时间, 一起去侦探社楼下的漩涡咖啡厅吃东西,就当欢迎新人。”
那家咖啡店闻上去很诱人, 我觉得可以长出另一个胃装些甜食。
步行很快就来到咖啡厅,老板人很好,表示只要苏格拉底乖乖待在猫包里就同意让他留在我身边。
值班不值班的侦探们呼啦啦全跑进来, 周围都是热热闹闹交谈的声音。
“我要咖啡!”
“我要蛋糕!”
“我要甜咖喱!”
“我要……”
终于轮到我, 我深吸一口气看向老板:“激辣地狱熔岩咖喱饭。”
抽气声纷纷响起, 紧接着是一片拍着桌子的怪笑。
在这片笑声中我慢吞吞进行自我介绍:“矢田吹雪, 二十二岁, 之前是个不太有名的插画家。喜欢猫,看书, 追番, 画画, 不太喜欢狗, 害怕牙疼。”
除了捂着棉被背对我躲在角落里的田山花袋,其他人依次也来了一遍。太宰先生偷偷抽走国木田先生的手账,遮住半张脸像是菜场的欧巴桑那样大声和我说悄悄话:“说到前职业, 吹雪酱想不想猜猜国木田君从前是做什么的?”
我一边听他说话一边不由自主侧眼仔细打量了国木田先生一番:“教师, 理科, 大概率是数学。”
“完全正确!理由?”他生怕我不出丑似的追加难度。
我在大家的微笑中鼓起勇气:“指间的茧子, 生活细节,我猜测答案时的表情变化,以及……直觉。”
“好厉害呀!我呢我呢?”与谢野医生伸手把我拉开,似乎跃跃欲试想要揉我的脸颊。
“晶子的话,从坐姿以及行走时的身体形态可以推断曾在军队服役多年。”
她满意的坐回去:“我建议把这个活动当成传统保持下去,借以考验新人的眼力?”
“那可得定个赌注才行。”太宰先生扔开手账像拖个布娃娃似的把我又拉回去:“该我了~”
我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儿,从绷带到着装,从表情到姿态……最终摇摇头:“猜不出来呢,太宰先生隐藏得太好了,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我在说谎。
绷带下有伤疤起伏的痕迹,手指间淡薄但仍旧存在的枪茧,低于正常人水平的法律意识,以及那种迷途野犬般无谓的神态。
怪不得之前他会主动避开与军警碰面。
确实是需要避一避,否则说不定就得进去喝茶。
眼下这个曾经沉湎黑暗的青年好不容易坐在阳光下拥有了一份正当工作,贸然将对方的过去摊开来似乎不太好?
“吹雪酱……意外的敏锐又温柔呢。”他收起让我很难形容的神色,换了付更加轻松活跃的面孔:“接下来……猜猜乱步先生!”
江户川乱步吃着小饼干坐直身体,只需要一眼我就能确定他曾经做过的事:“学生,肄业后一直做侦探。”
“很不错嘛!虽然比起我还差了一点点。”他笑起来:“我能推理出你等会儿一定无法完成想要做的事!”
马上意识到他什么意思,我泄气般趴在桌子上:“这样啊……”
终于到了这个时候。
没有给我更多逃避时间,乱步先生催了声甜咖喱,转回来抬头翘起鼻子:“国木田今天抓到的犯人和带走你的家伙是亲属,这一点你说对了。年龄性别心理以及婚姻状况也没错,至于双方在犯罪中的地位——”
“帮助作案,或者可以说是借由犯人行凶来满足自身欲望。”
我又想起办事员花白的头发。
主谋?教唆?或是提供便利……
名侦探嘟嘟囔囔的声音没有停止:“对了,你知道咨询罪犯吗?”
这个就……完全长在我的狩猎范围以外。
“那是什么,字面意义上看与‘教唆犯罪’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