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起码还知道宽慰人几句。”
贞白直接给他整无语了,提速走到前头,李怀信落了后,还想给她找几句不痛快,就见贞白腰后几道血糊糊的伤,李怀信舌头一滚,呛人的话就抵在了齿间,然后终于良心发现道:“你这伤,真不要紧吗?用不用包扎一下?”
“不用。”
李怀信:“……”
什么态度!
如果这伤跟他没关系,他真的就拉倒了,爱咋咋地。但难得良心发现的李怀信觉得有必要坚持一下,毕竟这几道口子看起来挺唬人,而行尸已经烧了,破阵也不急于一时,起码先疗伤,也耽误不了多长时间。
不知道这女冠为什么这么拧巴,一刻都不肯停歇,李怀信步履匆忙中拉了她一把,却被对方滚烫的皮肤灼了手。
“怎么这么烫……”
手腕被拽住,贞白蹙着眉回头,视线掠过李怀信肩线,远远看见一众衣衫褴褛且伤痕累累的村民,拖着疲累不堪的身躯,踟蹰跟着。
她心里发沉,对李怀信道:“跟伤口无关,是镇灵符。”
她以阴怨煞气操纵树根,遭到眉心的朱砂符镇压,就像在体内点了一把火,要把这具充盈着阴邪之气的躯体焚烧殆尽,仿佛置身火海,架在柴堆上炙烤,然后被李怀信凉沁沁的手一抓,如同在滚烫的骨头上浇了泼冷水,滋啦一声。忍了这股难耐的灼烧感太久,此刻为贪那一丝沁凉,贞白反手将人握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李怀信又要炸毛。
第51章
李怀信猝不及防,差点没反应过来。
他欲挣,被贞白攥得死紧,掌心烫着他皮肤,着了火一样。
这他妈……
消暑工具刚要发作,下一瞬,贞白就蓦地松了手,扫了眼远处跟来的村民,面色不改道:“这些村民怎么跟来了?”
冷肃的样子和语气,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若不是李怀信手腕处几根苍白的指印犹在,差点就信了她这么道貌岸然的伪装。
占完便宜的人若无其事撒了手,并一本正经的插了个话,噎得李怀信难以发作,只能火大的转过身,看向那一众远远跟来的村民,没好气道:“还能怎么,见识过厉害,就知道谁有能耐救他们,不跟紧了,万一我俩开道生门自己跑了怎么办,就像二十年前被老道送出去的那个徒弟,在他们看来,不就自己跑路了,或者,”李怀信道:“不把我们盯紧了,我们也施展起什么邪术,灭绝人性的屠杀半村人自保,那他们得死得多冤。”
贞白眉头紧蹙,突然道:“如果呢?”
李怀信一愣,心里咯噔一声,倏地偏过头:“如果什么?”
贞白却没再吭声,李怀信的眼中闪过一抹肃杀,仿佛盯着一个暴徒,这暴徒也许真有什么邪法能够破阵,而她也可能会为了出去,灭绝人性到大开杀戒。
贞白兀自转身前迈,也不管身后这帮村民,语气显出几分无奈:“随他们跟吧。”
李怀信紧跟其后,认为有必要将这个暴露了凶性的女冠看紧了:“你去哪儿?”
“不是要破阵吗,先去死门走一遭。”贞白道:“毕竟那儿如今,能供已故之人通行。”
途经那座破旧的送子观音庙前,贞白只有片刻迟疑,便往河桥行去,许是体内那股灼烧感太过难捱,恨不得即刻没入水中,灭了体内这股滚沸翻腾的血气,她面色不改,只是脚步更加急切了。
然而此时,突闻青峰子一声暴喝:“别动神像……”
最后一个音节劈了叉,接着砰地一声巨响,似乎什么东西砸碎了,其余的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只见青峰子疯了似的冲向庙宇,嘴里大喊道:“祭阵的童尸不能移位,它们是阵主分别用来镇守七门的!”
如今神像已碎,而站在神坛前的老蔡等人不知是被砸下来的场景吓住了,还是被青峰子这一嗓子吼愣了,个个瞪着一双铜铃大的眼睛。
老蔡原本抱着怀疑的态度,之前被李怀信言行逼供的时候听说,送子观音的神像里嵌了具童尸,此时正巧途经庙宇,便瞬间想了起来,准备进来探个虚实,不料他们刚跃上神坛,才轻轻触了把神像,那块泥塑的后背就毫无预兆地剥落了,老蔡等人猝不及防,被里头的童尸一惊,加上青峰子突然暴喝,吓得四肢乱颤,一个猛退,撞上了同伴,顺带把神像也撞了下去……
不等大家弄明白发生了什么,甚至连个缓冲的余地都没有,青峰子话音刚落,地面就轻轻颤了颤,脚下一晃,像是踏在颠簸的马车内,跟着踉跄一步,还没稳住身形,地面又是一震。
慌乱中有人出声:“怎么回事?”
还有脸问!
这些不知死活的,触了大阵的凶门了!
李怀信简直想骂人,难怪这一个个的会听见凶铃响,这不是自己挖坟作死吗?!
“快,离开那座庙。”青峰子喊道。
饱经风霜的破庙年久失修,经不住丁点儿摧折,在震荡中摇摇晃晃几下,房梁倾斜,青砖瓦砾往下砸。老蔡等人刚冲出庙门,就是一阵地动山摇,脚下一个趔趄,踹到门槛摔在屋檐下,险些被坠落的砖瓦砸了头,被及时赶到的青峰子拖拽起来。
晃动中立不稳脚,大多数人在惊叫中抱住近前的树干,以保持平衡,奈何震动愈渐凶猛,山体开始滑坡,青峰子撕心裂肺的吼叫着让大家快跑,村民们经历过一夜奔命,早已精疲力竭,才相隔不到几个时辰,又是一场兵荒马乱的逃亡,以免被滑坡的土壤碎石掩埋或砸中,只能弃了扎根的树木,偏离山体,东倒西歪的奔向河道旷地。
仿佛一只巨兽在地底翻了个身,搅得地下岩层断裂,贞白窜出去没几步,面前的道路则塌陷下去,村民们在塌陷中摔倒一片,刚爬起来,又七颠八倒的摔了回去,三五人被山上滑落的碎石砸中,倒在凹陷中,头破血流的抱住脑门惨叫。
轰隆一声,那座摇摇欲坠的观音庙倒塌,砖瓦房梁沦为废墟,渐起的尘土扬在半空,而废墟之下的地面在震颤中开裂,裂纹一路蔓延至山体河流,将整个大地分割为二,有人的双腿各站一半,眼睁睁盯着地面在□□分裂,惊惧中想要迈腿,结果大地一阵巨颤,他的左脚陷进了裂谷中,又被震动一颠,整个人失去了平衡,往裂谷中栽去:“救命……啊……”
被赶来的贞白一把拎住了后衣领,拖拽回来,那人直接瘫坐在地,双腿颤得再也站不稳,揪着一把扎根的小草,死劲攥着,盯住越来越宽的裂谷,蹬着腿往后退。
贞白顾他不及,飓风似的卷出去,及时抓住了那个倒进裂谷的妇人,然而她长臂展开的瞬间,袖袍中的钱袋抛了出去……
李怀信以剑匣替人挡开砸下来的石块,扭头就看见那只坠向裂谷的钱袋,一瞬间,心脏骤停,几乎窒息,他失声喊了句“冯天”,便不顾一切扑上前,纵身一跃,伸长了手臂,遥遥勾住那只钱袋,待抓在手中,才回光返照似的,有了心跳和得以呼吸,可下一瞬,却坠向那深不见底的渊谷。
李怀信这才猛然意识到,自己居然拼了命。
与此同时,他腰上一紧,一缕烟雾从钱袋中飘出,浮在半空,慢慢凝聚成形,显现出少年人的身段跟模样。
李怀信伸出手,从那道轻烟一样透明的体态中穿过,只捉了一把阴冷的空气。
刚凝聚成形的少年人迷迷瞪瞪间,先是茫然地适应了须臾,待看清眼前场景的瞬间,倏地打了个颤栗,惊恐瞪大眼,见鬼了似的,爆了句粗:“我操……”
原本眼睛酸涩的李怀信听到这句:“……”
什么触动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