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她不怕狗。”
摩挲着帕子的圣人一顿,面露惊愕的朝苏细看去。
苏细抿唇,微侧了侧身。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将这句话说出来了。
圣人咧嘴笑了笑,四十出头的年纪了,竟还显出几分坦率的可爱来,“我知道,其实,我怕狗。”
……
乾清宫外,顾韫章立在白玉栏杆处,握着手中盲杖,仰头望天。
天际处晚霞如火,触目惊心,似要将天烧出一个洞来。
“顾大学士难道不好奇陛下在里头跟细细说什么吗?”顾颜卿从拐角处踩着石阶上来,站到离顾韫章三步远的地方,顺着他的方向朝晚霞看去。
“今日的晚霞真是不错,只可惜,顾大学士看不到。”顾颜卿双手扶在栏杆上,目光从晚霞上移开,落到顾韫章脸上。
顾韫章半个身体浸在金色的晚霞之中,那套玄色长袍浑身都沾上了光亮,更衬得面白如玉。
“啪嗒”一声,两人身后殿内突然传来一道清脆的茶盏落地声。
顾韫章面色一变,径直疾行几步。
守在门口的和玉看到疾走而来的顾韫章,赶紧将人拦住,“顾大学士,无碍的,只是顾大娘子不小心砸了只茶盏。”
和玉话罢后,才恍然回神似得朝顾韫章身后看了看,这顾大学士方才瞎着眼是怎么走这么快的?
顾韫章比和玉高了半头,他看着面前紧闭的殿门,静站良久,听里头果真没了动静,才缓慢转身,重新站回到栏杆处。
顾颜卿见顾韫章回来,嗤笑一声。
顾韫章道:“你笑什么?”
“我笑你蠢。”顾颜卿毫不客气,“朝夕相处,竟不知枕边人的真实身份。”
“难道你知?”顾韫章的语气依旧很是平稳,像那涓涓细流,冷冽清泉,除非暴雨倾盆,从未改变过那张矜持高贵的脸。
顾颜卿指尖叩着栏杆,似是对顾韫章的蠢十分不屑。
他道:“那一夜我从大皇子手里把细细救出来,我看到了她脖子上挂着的那块玉麒麟。一开始我以为这玉麒麟是大皇子的,可后来当我知道大皇子那块玉麒麟没丢的时候,我就产生了怀疑。”
“然后我一路查找,你猜,我查到了什么?”
顾韫章没有回答。
顾颜卿扯了扯嘴角,“我查到了细细的真实身份。”
顾颜卿转身,抬手按住顾韫章的肩膀,冷笑道:“我的好大哥真是捡了个宝贝啊,随便娶的新妇居然还是皇家流落在外的女儿。”
顾韫章伸手,握住顾颜卿的胳膊,想把他的手挥开,却不想顾颜卿猛地施加力道,狠狠地捏着顾韫章的肩膀,就像是要将他的肩骨捏碎。
“怎么,顾大学士不震惊吗?这种好事也不是谁都能碰上的。”顾颜卿视线下移,落到顾韫章身上的长衫道:“顾大学士往常可是从来不穿这种玄色长衫的。”
顾颜卿说了那么多,顾韫章终于开了口,“人都是会变的。”
“变?”顾颜卿嗤笑一声,看向顾韫章的视线陡然凌厉起来,那种呲目欲裂的感觉,仿佛要将这个人嚼碎了吞进肚子里才解恨。
“人确实是会变的,可我的好大哥你却没变。你一直都是那头白眼狼。我原本只以为你顶多只是贪生怕死,见死不救,却没想到,你狠到杀我母,弑我父。”
“我顾家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了?”顾颜卿一把扯住顾韫章的衣襟,几乎要把顾韫章从地上扯起来。
顾韫章面上平静无波,仿佛对顾颜卿的怒意视而未见。
“你说啊!我顾家到底哪里对不起你,让你做出这种禽兽不如的事来?怎么,你是想要荣华富贵,还是权势滔天?你一个瞎子,能权势滔天吗?”
顾韫章微偏头,抬手又握住顾颜卿的胳膊,轻抽了抽。
还是没抽开。
他覆着白绸的脸垂下,开口道:“你的口水溅到我了。”
顾颜卿赤红着一双眼,面对如此淡然模样的顾韫章,恨不能啖其肉。
“这就是你的答案?”
“那我要不要告诉你一些更好玩的事?蓝家是你的人吧?我早就该怀疑的,怎么偏那么巧,那个时候蓝冲刃这个老匹夫回来了,原来是在这等着我顾家呢。”
“顾韫章,你还真是能啊,那蓝冲刃是给了你什么好处,还是卫国公府许了你荣华富贵,让你做出这种猪狗不如的事?”
“猪狗不如?”长久沉默的顾韫章突然讽刺地笑了笑,他的头朝殿中方向偏去,声音嘶哑下来,“我确实是猪狗不如。”
顾颜卿被顾韫章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激怒,“我先前说错了,我与你并非陌路,而是仇人。”
顾颜卿的拳头砸上来的时候,顾韫章没有反应。
那一拳砸在他唇角,顾韫章尝到了嘴里浓厚的血腥味。男人跌在地上,摔得很惨。
顾颜卿却还不觉得解恨,他赤红着眼,一把将顾韫章拽起来,又是一拳。
顾韫章偏头,吐出一口血。他脸上的白绸被鲜血染湿,透出一层胭脂色。
“哎呀,这怎么打起来了?”和玉看到此景,赶紧领着小太监上去劝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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