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雷响,万物长。
惊蛰过后,天气一日比一日暖和,沉寂了一个冬天的四方镇日渐热闹,东大街上小贩的叫卖声穿过两条街道,传到闻湉的耳朵里,让他有些恍惚的不真切感。
他抬手挡住头顶的阳光,春日并不强烈的阳光却刺的他眼眶发酸。远处一道清脆的少年声将他拉进这恍惚的现实之中。
“公子!公子!夫人找你呢!”
穿着一身喜庆红衣裳的少年从远处跑过来,白胖圆滚活像一只包了红布的白团子。
白团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喘着气在闻湉身前站定,“公子,夫人喊你赶紧过去呢!”
明天就是大小姐出嫁的吉日,公子是大小姐的胞弟,要亲自把大小姐送到夫家去,送亲的流程早就讲过几遍,但是夫人不放心,让他将公子叫过去再对一遍。
是了,明天就是姐姐出嫁的日子。
闻湉恍惚的想到,视线缓缓扫过满院子喜庆张扬的红绸缎,记忆如同洪水一般汹涌而出。
他还记得自己亲手将姐姐埋在了南明山脚下。
他当了身上所有能当的东西,却连一副最便宜的棺材也买不起,仅剩的银钱只能买得起一张草席,他用那张草席将姐姐僵硬青灰的尸体裹住,没有道士诵经超度,没有亲人哀悼,只有他孤身一人,挨着母亲的墓边,花费了大半天时间,才挖出一个土坑,将草席连同尸体埋在里面。
两座简陋的土坟挨在一处,葬着他最亲最爱的两个人,他却连立一块石碑都做不到。
代福不知道他又在发什么呆,抓住他的衣角晃了晃,“公子?再不去夫人该着急了。”
闻湉从沉重的记忆中挣脱出来,他迟缓的眨了眨眼睛,恍惚的问道:“代福,现在是哪一年?”
“平楚三年,正月十八!”代福毫不迟疑的答道:“你都问了三遍了。”
“是吗?”闻湉神色恍惚的跟着他往后院走,每一步都像踩在云里,飘飘忽忽的落不到实处。
平楚三年啊……
这一年他才十六,而明天就是他胞姐闻书月出嫁的日子。
“我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嫁给了他!”脑子里响起声嘶力竭的痛哭声,闻湉脚步踉跄一下,身边的代福及时的扶住他,紧张的追问怎么了。
闻湉摇摇头,四顾一圈,张扬的红色扎的他眼睛生疼,“没什么,我们快过去吧。”
闻书月的夫家是隔壁乐河镇的焦家,焦家诗书传家,是南明郡远近闻名的书香门第,夫婿焦长献更是生的面容俊朗,才华满腹,不过十八岁就考中了秀才。
要知道,十八岁的秀才在乐河镇乃至整个南明郡都没有几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