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突然说要留下来?”
这是吴亦在关了自己足足两个月,开口说的第一句话,许是因为眼看着自己的亲大哥在自己面前被杀,而且自己还成了间接造成这一切的人,这所有的事,刺激实在是太大了,所以吴亦在这两个月里,根本不愿与任何人见面,房门也不知道是拿锁头锁住了,还是在屋子里随便搬了什么柜子之类的大物件顶住,总之家丁们试了很多次,都没能把门推开。
屋子里除了他没有别人,早在一年前,他和他原配就开始在闹分居,所以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也没想过告诉她,不过最主要还是因为另一个缘由,毕竟远在天津的老太太,因为顾及她老人家年纪大了,身体不好,要是告诉她才死了丈夫,现在又死了个儿子,她肯定受不了,万一出个什么好歹,这个家就真的要垮了。
于是几乎所有人都难得默契对吴茂的死闭口不谈,只是按部就班的吩咐下人尽快处理葬礼的一切事宜,本着多告诉一个人就多一份传入老太太耳朵的想法,吴延卿在吴亦把自己关起来时,跟他说让他最好谁都别说暂时,所以这几日他一直都是一个人待在屋子里,自然也就没说过话。
这不一开口,声音就沙哑得不像话,刺耳得就像是拿长长的指甲刮在玻璃或木板上,叽叽呀呀的,听得人头皮发麻。
吴延卿尽可能忽略耳朵的不适,开口,继续把刚才说到一半就被吴亦打断,早在昨日下午便和吴知和,谭桔讨论好的几个之中,听着最为合理,最不会引人怀疑的理由说出,“也没什么,就是大家不能都走了啊!大伯这边还有些事没有弄好,尸.......”本来嘴快快想说尸体,刚说出一个字,又发觉这么说有些不大妥当,作为一个小辈,似乎不大尊敬,稍稍一停顿,便又改口,“他的遗体,不是还停放在前厅吗?虽然家中有家奴,可总要留个能掌事的人在这边看着,虽说大伯的死还不能张扬出去,所以连大门前的丧灯我们也只是晚上才拿出来挂一挂,可是大伯毕竟是吴家的长子,这礼上,不能太过亏待啊!所以我就想留下来,帮帮忙什么的。”
吴亦点点头,眸中一片温柔,连因为这么多年才见上面,不太熟悉导致的生硬语气,也染上了些感激,抬手,拍了拍吴延卿的肩膀,“延卿啊!亏你在这么混乱的时候,还能想得这么周到,我知道你刚回来,家里就出了这样的事,你想搭把手,二叔真的特别谢谢你,你跟你爹呀!那是一个样儿的。”说着说着,看着远处,似乎陷入了悠远的回忆,“你是不晓得,你爹呀那可是天底下,我见过,绝无仅有,老好人了,你说人好吧就算了,心还宽,啥都不计较,自己有时候吃了亏,还能替别人想着,要是你爹还在,他一定跟你一样,一把手揽起来,三弟,多好一人啊!毫气,爽快,怎么就走了呢?”最后扑簌扑簌的,竟流了满眼的泪,边哽咽着声儿,边垂头,摆手,“唉……延卿啊!这里的事你不用操心,回去吧!你要是不回去,老太太会伤心的,大过年的,若是你不在身侧跟着,她老人家得多惦记啊!这里呀!有你二叔就成了。”
吴延卿也没想到吴亦突然哭得这样厉害,肩膀抖得好像随时都会断掉似的,哭声虽然尽量用手死死捂住了,可还是和鼻涕眼泪一起从指缝溢了出来,可见其大声,一时之间,他还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或是做些什么来安慰这个仔细一看,其实早就年迈得不比初次见到的吴书齐少多少了,眼角,前额已经开始出现褶皱,凹陷的痕迹目前还不深,但也不浅了,日后定会一直加深,本来这时候应该说些好听的来好好安抚吴亦的吴延卿却突然想起张球跟自己说过关于族中诅咒的那件事,不断上下打量好几番吴亦,眉头紧锁,疑惑,“二叔,你先别哭了,有个问题我一直就很想问问你,很重要,你先回答我。”
“什么事?”吴亦眉毛一挑,心里突然有些慌,吴延卿的这双眼,确实够野性,每次当他这么认真的来观察着自己时,其实吴亦都有一种身处危险的感觉,特别的不安。
“就是让陆家云家之所以和我们从世交变成绝交,老死不相往来的那个咒术,我听球儿说过,他说我们家里每个人都活不过二十四岁,可后来二叔你做了些事,延迟到了三十五岁,不过我想二叔现在应该不止三十五岁了吧?那为何还...........?”
吴延卿最终没有说出死这个字眼,因为他觉得吴亦听了可能会生气,他虽然不怎么怕吴亦生气,可吴亦还没答应让自己留在这里之前,一切变数,他都得想尽办法杜绝,可不能真如无论自己如何保证解释自己学成之后一定不会用来对付他,还是半信半疑的谭桔所愿,出师未捷身先死,那岂不是也太冤了点了。
吴亦听明白了吴延卿话里并未明说的那层意思,点头,拉着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表情上并没有太大波澜,可吴延卿确实看出那双眼平静的背后,似乎闪出了阴狠的光芒,但只是一瞬,消失快到吴延卿以为自己看错了。
“没什么大事的,就是找到了应对的方法,死了那么多人,终于找到了,就这样而已,延卿,关于那个咒术,还有冰缝的事,我希望你什么也别再打听了,相信二叔,你爹是我最珍爱的三弟,你又是他唯一的长子,二叔害谁也不可能会害你的,你以后想做什么都可以,可是这些地下的事,我们家无论是谁,都不要再碰了,尤其是你,老太太可一直都希望把我们家这些产业交给你一手打理的,连自己的长子,你大伯,我大哥,吴茂,也不过是培养来当你的副手罢了日后,所以我希望你能把一门心思都放在学习如何经商上,我们家主要是商行,这些莫名其妙的,以后就不要再去想了,毕竟十几代了,这么多的人这么多条命,咱们吴家搭进去的代价,还不够吗?”
一番话,吴亦说的是语重心长,可吴延卿却没有听进去多少,只是点头,暂时应下。
“我明白了二叔,我不会再打听的,不过二叔你的状态是真的不太好,我留下来照看是最好的,还有大嫂,你不是还要送她回去吗?要是我去送的话,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和奶奶很好的解释大嫂变成这样的原因,清醒的时候吧!我和大嫂本来就不太熟,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劝她暂时帮忙隐瞒,二叔,我看你这天都没敢出屋门,你还是不敢去看大伯的遗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