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2年,五月四号,上海,麥琪路。
正值日上三竿之际,铁制床架上,从头盖到脚趾头,连头发丝都没能露出来一点点的被子总算是被掀开了,躺在床上的,是个蓬头垢面的姑娘。
姑娘的脸上没有粉黛,露出了本来的脸色,是有些小麦颜色的肌肤,相对比其他的人,要黑那么一些,皮肤却很好,没有一丝褶皱和雀斑,光是这么看着,都能感觉到这样的脸蛋儿,掐在手里,一定是滑嫩嫩的。
陈颖抬手,食指勾住自己滑落至胳膊肘的睡衣吊带,拉回到肩膀上后,翻身下床,房间的最右侧,便是洗漱的屋子,她抬头,看着镜子里,年轻的面容,突然脑海里出现了那天,在天津时候的饭局画面,心中一动,眉头皱了皱。
不等她再细细的想,屋外便传来了敲门声和伴随着敲门声来的,孙禄卿的声音。
“小颖,下来吃早饭吧!醒了吗?”
“马上就来。”
下了楼,走到饭厅,陈颖拉开椅子,坐到了陈泽容旁边,抬头,看向坐在最中间的孙禄卿和对面的陈立夫,“抱歉,起晚了,没耽误大家吧?”
“没事儿,有更晚的。”陈泽安就坐在陈立夫的身旁,闻言,和对面的陈泽容对视了一眼,皆相视一笑,然后转向楼梯口。
片刻后,传来了匆忙的下楼声。
陈颖扭头,也顺着陈泽安的视线,看向自己刚刚走过的木制楼梯,一眼就看见了,一边下楼一边穿衣服,头发没梳,脚上一只脚穿了袜子,另一只脚却是光着的陈泽宁。
“画儿,别急,慢慢来,当心摔下来!”孙禄卿知晓陈泽宁性子里或多或少比旁的人多了几分急躁,但边穿衣服边下楼梯,这件事还是太过危险了,虽然楼梯起的不高,但摔下来也是够呛的。
“娘,我能不急吗?都快要迟到了,您也真是的,怎么不早点喊我一下?每次都让我把自己整得这么忙。”
没错,今儿是陈泽宁私塾抽考的时候,若是晚了去,他可不敢想象辛先生会怎样惩罚他这个不听话的学生,而他却不能说出什么理由来。
毕竟他总不能和辛先生说,因为我离家出走的爹好不容易最近回来了,我太兴奋了,这几日总是一晚上都睡不着,今儿晚起来了吧?
那如果这样说的话,陈泽宁敢保证,今天之内,辛先生一定会打电话到家里来,或者是孙禄卿的单位,向他的母亲,清楚且一字不差复述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所用的所有词汇。
到时候,他回来,可就家法伺候了。
“你以为我没喊你?”孙禄卿没好气的瞪了一眼朝自己这边走来的陈泽宁,抬手,指了指坐在身旁的陈泽安,“你倒是多说一句话,问问你大哥,我喊你喊得整间屋子的人都醒了,就你不醒。”
“娘,我不醒,您就不能再多喊我几声?我晚去,辛先生还不得骂死我,到时候又得往家里打电话了,娘,您不是也烦先生嘛~”
“别胡说!你以为娘跟你一样,成日不学无术,也不知道跟你大哥好好学学,就知道玩闹,你说说看,你几时正正经经的坐在家里看书的?”
陈泽宁撇了撇嘴,斜睨了一眼陈泽安,拉开陈立夫左侧的椅子,屁股重重沉了下去,“娘,您就是偏心,成天夸大哥,把他夸得都要上天了,区别对待,这可不行!”
“娘哪里区别对待了?二哥,你少来了,娘说的一点儿也没错,你呀就是学的不够认真,前几日我在学堂里见到辛先生了,先生说你上课的时候,总是和坐在旁边的学生一起玩耍,讲话,功课也是做的最马虎的那一个,还有啊…………”
“陈泽容!”陈泽宁不等陈泽容把话说完,就厉声打断了她的话,猛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狠狠瞪着她,“你什么意思啊现在?我最近没有得罪你吧?你这么说我,到底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