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夫人,这深夜了,你来这儿找小郎君?难道,小郎君竟也不在公主那边?”
花眠点了点头。
门房立时将大门完全拉开,“我这便去禀告老爷。”
别是出了什么事。门房心中暗暗想着,不过小郎君在长安朋友众多,哪怕是约了人出去喝酒,一不小心喝多了也是常有的事儿,过去长公主和老爷一闹得僵,他便偷偷跑出去,小小年纪,却学得人喝得醉醺醺的回来,回来之后,绝口不提为何偷跑之事,直往床上躺,睡个一天一夜的人便精神了。
花眠站在霍府门口,久久地,不能往前踏进一步。
她望着被渐次点燃的灯笼,淡黄的光晕底下飞舞的蚊蝇和细碎的尘屑,心乱如麻。
她这一辈子大约还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明明一切还在可以控制的情况下运转着,却偏偏感到无所适从,茫然得不知做什么,只是傻傻站着,眼眶一点点地红了。
挑着灯笼的门房又折回来,迎花眠,“小夫人怎么还在此处站着,老爷方醒了,已经派人到长安城各大酒肆去寻了,一会儿就能找到。小郎君他应是出去喝酒了,他喝酒的地儿,不瞒你说咱们大伙儿都一清二楚。”
花眠还在原地,微笑了下,用衣袖擦去了脸颊上隐隐的湿痕,“嗯。”
但这一晚,出动了霍府所有的人,寻遍了长安城东市西市,各大酒肆茶楼,也没有找到霍珩。
作者有话要说: 这注定是一场,不算小的风波,也是我说的,推动花眠和霍珩的重要一环。
敬告怕虐的小伙伴,不会虐的哈。
从今以后,两人就是毫无保留地真诚相待了。
第51章
阴冷古旧的废宅, 夜深之时, 只剩下微风拂动着庭下竹柏的萧瑟秋声。
一庭冷月,照在已有几分腐朽破败的檐角,檐下倒悬着一串竹风铃, 发出冗长而沉闷的撞击声。
男人的掌中携着一柄还未出鞘的长剑, 锋利的剑锋毕收于鞘中, 他的手掌推开了一扇门。
院中秋风一扫, 落叶扑到了他的脚下来。
两个女子, 瑟瑟缩缩地窝在寝房之内, 然而那动静越来越大,已经到了不容忽视的地步,直至门被骤然推开, 一股寒气扫入里头, 戚筠吓了一跳,臂膀被吹起了一粒粒鸡皮疙瘩,顿时将身体完全蜷上了椅中。“将军?”
还以为是匪徒夜袭,她们怕是雍州马场的人暗中潜入长安来捉她们回去了,没想到是霍珩,惊吓之余,心终于重新落入了腹中。
霍珩的脸越来越近, 直至走到她的身旁,他摸出了火折子,将屋内的拉住点燃。
戚筠颤巍巍地扶着林青芫的小臂,低声道:“将、将军, 你来这儿,来这儿是……”
“装糊涂也是花眠教你们的?”
霍珩的脸色极冷,甚至透出隐隐的让人恐惧的阴郁与愤怒。
戚筠愕然,“将军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我不懂……”
霍珩审讯人,从来不靠嘴皮,剑一出鞘,便吓得人心惊胆战面如土色。
林青芫被骤然抵住咽喉的剑刃吓了一跳,连咽口水都不敢了,霍珩冷冷说道:“说,当日花眠要你们离去,你们是真不愿离去,无论她开出什么条件,给出什么承诺,你们都非要留下,为我之妾?”
林青芫瞪大了眼珠,“将军……我们……夫人……”当时与花眠有言在先,这件事绝对不能说破,尤其是不能被捅到霍珩面前,否则必会弄巧成拙,二女谨记,这么久了从没派人去骚扰过将军夫人。
将军夫人给的承诺太令人心动了,即便这一辈子,她们都没有那个留在长安,侍奉在霍珩身边的福分,也能一辈子于城中衣食无忧。这对她们而言,无疑是种救赎,谁都不想去过蓬头垢面饔飧不继的日子,她们原本也是官宦之家的女子,谁愿意去呢。
霍珩的剑锋又刺进了几分,几乎要划破林青芫修长的脖颈了,他叱道:“还不说?”
戚筠怕将军脾气上来,做出杀人埋尸的事情来,忙道:“我说,我说。”
霍珩看向了她,目中没有丝毫温度,冷冰冰的,充满了失望愤慨,只是戚筠隐隐约约地感觉到,这种愤怒应不是冲着自己二人的。
“当时,夫人独身而来,将大门闭死,我们以为,夫人来是以正室之名,将我们全部发落去做苦役,在府上打杂。可没想到,夫人来代为传将军的意思,要将我安置到城外村落去居住。我们这些人,原本都是仕宦家族出身,吃了太多的苦头,谁也不想去,但夫人却极为强势,不肯通融。姊妹们拗不过,都乖乖听了话。但这时,夫人却留下了奴婢与青芫。”
“奴婢等人都不解,夫人将我们单独叫到一旁,说……说,奴婢与青芫二人是这中间相貌最好的,又问了我们一些话,她说,若是我们有着伺候将军的心,可以留下。将来,将来也许会有机会……”
戚筠一面说着,一面观摩着霍珩的脸色,见他的脸颊越发铁青,几乎咬牙切齿起来,于是不敢再说,悄然地将声音收了回去。
但事已至此,不必再多言。
霍珩暗恼地想,这妇人,她从前待他是假,今日在母亲面前所言是真!全部是真的。她不过就是,看中了你的身份而已,霍珩,你就是个天字第一号的傻子!蠢货!你还洋洋自得,这妇人再是精明强干,却也是爱惨了你,事事以你为先。
如今,到底是谁泥足深陷不可自拔,是谁一叶障目愚不可及?
通通都是自己!
少年时,他盼望着有个贤惠美丽的妻子,这一生,就算不能爱恋她至深,但他一定会给她最完全的尊重,不贰娶,不纳妾,不狎妓,更不蓄外室,他要她出则锦衣诰命,入则众婢环绕。直至遇上花眠,他觉得这些都不够,远远不够,他还可以更好,即便是放弃自己的桀骜不驯,低下头在她面前认错,认打认罚,他也从无怨言。
可他自己都能要求自己做到的,那个说着喜爱他,钟情他的女子,对他的情意如此忽视,甚至轻贱!
霍珩的剑落到了地上,林青芫与戚筠均惊吓失声,眼看着霍珩见剑鞘也一并掷于地上,背影仿佛峻山坍落了一块,只是走得极快,转眼便消失在了屋舍之外,于漆黑的夜色之中不复得见。
霍珩的影子像一缕长安街市上的幽魂,不知游荡在了哪一处,最后无意之间,在停步的地方,仰起了头。
原来不知不觉,还是回来霍府来了。今晚一反常态,大门虚掩着,门口挂着的两只杏黄色灯笼随着风不断地旋转摇动着,光晕也清清冷冷的。
他这个模样,惊动了父亲,多半还是要让那妇人知道。
他不想见她。他太乱了,从里到外一团乱麻和狼狈,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面目,他紧紧地拧起了眉头,最后折身,朝最近的陆府走去。
陆规河大半夜地被人强迫叫醒,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听说是霍珩来了,睡意立马去了大半,忙清醒地翻身下床,更衣穿履,亲自到大门口去迎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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