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节(1 / 2)

鲸落在深海 风浅 2307 字 8天前

这就是毕业之约次日后的第一句问候,鹿晓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想笑还是想哭,在他的怀里闷声道:“其实这种情况,不用止痛药的。”

“可是你在睡梦中喊疼。”郁清岭的指尖磨蹭鹿晓的发丝。他依旧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纠结成麻的情绪,只是听见她喊疼,他就忐忑了一整夜,连闭眼都不敢。

“……笨蛋。”鹿晓忍无可忍,艰难选了个温和的字眼。

她把郁清岭赶去洗手间洗漱,自己光着脚走到衣柜前找衣裳。拉开衣柜的一瞬间,她感觉到有一点点异样,仔细看了看,才发现原本陈列在里面的衣服其实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大部分已经被替换成了新的,小部分上也挂上了新的标签。

鹿晓挑了一件旧的上身,果然验证了心目中的猜想:这些衣服都已经被整改过,尺寸是按照她现在的身形修整的,她穿在身上严丝合缝,贴身又舒适,宛若是一次完美的初见。

鹿晓盯着一整个衣柜的衣服发呆。

郁清岭出来时,鹿晓刚刚在抹眼泪。她看见郁清岭担忧的眼神,明显他以为她是疼哭了……她又笑了出来,边笑边擦眼泪:“我没事,我就是在想,那么简单的事情,说出来就好了,为什么我要与自己矫情为难这么多年。”

一直惦念着鸡蛋里那根骨头,谨小慎微地想用意念去融化它。

其实明明本来不用那么艰难的。

郁清岭显然并没有听懂,他的眼底噙着彷徨和担忧。

鹿晓擦干了眼泪洗了洗鼻子,踮起脚尖亲吻他的脸颊:“不用理解啦,我不疼,很开心。”

郁教授的眼睫微颤,终归是红了脸-

早餐是在主宅的后院。

鹿晓发现,郁清岭郁教授虽然情商低得可怜,但是人缘却好得让人匪夷所思,尤其是在年长者这里。秦宅少来客人,厨师张一大早准备了一大桌菜,中西合璧花样繁多,隆重地摆了一桌不断招呼郁清岭多吃,眼里的母爱简直快要泛滥出来。

这也太区别对待了。

鹿晓看着自己身边冷冷清清,哀怨得咬勺子:“张妈,小魏阿姨呢?其他人呢?”

往常这个时候,秦母应该在后花园里料理她的花花草草,秦爷爷应该刚刚晨运完毕正在客厅里喝他的茶,从刚才到现在整个家里冷冷清清的,竟然一个人都没有。

张妈说:“老爷子今天去见老战友,先生和太太一早就出了门,去接机。”

鹿晓:“接机?”

张妈说:“是啊,太太说晋女士的航班中午就到,这会儿已经早早去机场等了。”

鹿晓一愣:“哪个晋女士?”

张妈嗔怪:“你这孩子真糊涂,不就是郁先生的母亲晋女士吗?”

鹿晓:“……”

不是吧?还真是郁清岭的亲妈?

鹿晓一口馄饨噎在了喉咙底,半天喘不过来气。

张妈还在絮絮叨叨:“太太和晋女士好像本来就是好友,只是多年没联系,昨晚上通了半宿电话,久别重逢,中午估计不会回家吃饭了……”

鹿晓还在云里雾里地,只听见张妈唠叨中还反复提到了婚纱和酒席,顿时感觉天晕地转:“我怎么完全不知道这件事??”

张妈道:“你们小孩子懂什么?这些又不是你们该操心的事。”

鹿晓:“…………”

当事人被无情地排斥在了婚事之外-

午后时分,鹿晓与郁清岭赶往曦光小学。

秦家人今天各奔东西用完了家里所有的车,前一天郁清岭又没有开自己的车来,鹿晓看着外头阳光正好,提了个步行下山的馊主意。于是漫漫盘山公路,鹿晓踩着高跟鞋一路向前,没过多久就体力不支,趴在路边喘得像狗。

“我背你。”郁清岭低道。

鹿晓看了一眼他苍白的脸,犹豫着趴到了他的肩膀上。没想到郁教授败絮其外金玉其中,看着细胳膊细腿小脸苍白,体力却很好,上坡下坡丝毫不符吹灰之力。

鹿晓趴在他的背上,枕着他肩头,一路看风景到了个熟悉的拐角。

“你看那块石头,被懒腰切断那块。”鹿晓指着前面的断石笑,“当年要不是它,秦寂就带着我冲出悬崖粉身碎骨了。”

郁清岭的脚步微滞,很久才嗯了一声。他并不觉得好笑,只是觉得后怕,如果没有那块石头,此刻他的女孩很可能就不会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鹿晓看不见郁清岭的表情,还沉浸在自己的记忆里:“不过我的运气真的很好,撞车后,我自己从车里爬了出来,还正好遇见了个好心的路人……”

在之后的许多年里,她还时常做噩梦回到那个深夜,漆黑的路灯,凛冽的山风,她独自沿着盘山公路跌跌撞撞下山,感觉山路漫长得好像一生都走不到头,直到后来在山路上遇见了那个安静的路人。

“刚开始我还以为是鬼,”鹿晓笑起来,“他不会说话,不过是一个好人,可惜他把我送到医院后就走了。”

郁清岭静静地听着。

等到鹿晓讲完那些遥远的事情,他才停下脚步道:“不是,不会说话。”

“……啊?”鹿晓不明所以。

郁清岭轻道:“只是他也从来没有拥抱过陌生人,而且……你的身上全是血。”

“主要不是我的血啦,是秦寂被划破了手臂……”鹿晓解释道一般,忽长大了嘴巴,“你……”

她震惊得说不出话。

郁清岭低垂着目光,缓缓地平稳地走过盘山公路,每一步都比当年要稳固。

当年的他初回国不久,晕血,亚斯伯格,身体瘦弱且孤僻。

他鼓足了勇气才抱起女孩。常年不与人接触的身体很快就起了反应,头晕,战栗,心跳加剧带来一阵阵晕眩……

盘山公路实在是太过漫长,他怀抱着的那个女孩,是那么的孱弱,好像随时会消散。潺潺的鲜血从她的后颈上流淌到他的手上,又从他的指缝里面渗透滴落——那是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陌生的生命,降临在他万籁俱寂的世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