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1 / 2)

养丞 宁远 4354 字 8天前

夙县的市集唐见微也来过不少次, 不过每次都在南边的食材区域逗留,很少来服饰日用这一片。

紫檀挽着唐观秋走在她身后,见她在各大商行中穿梭, 半天也没找到童少悬那身石榴裙。

“奇怪。”唐见微眉头都蹙成一座小山了,“季雪说她那身石榴裙就是在这附近买的啊,怎么找不到?”

紫檀说:“不是去年买的么?款式也是博陵前年流行过的, 可能已经不卖了。”

这么一说, 唐见微更觉心酸了。

季雪说那条被打烂的裙子是童少悬最喜欢的, 存了好久的银子才下决心买下, 平日里都舍不得穿。

好不容易穿了一次, 却赶巧遇上这种事情。

裙子被打烂不说还沾了血迹, 注定救不回来了。

唐见微光是听季雪说都要心疼死了, 完全没法想象童少悬心里该多难过。

“其实一开始四娘不愿意我们告诉你。”

昨晚童少悬昏睡之后,唐见微抓着季雪坐在东院的小木桌前,问她整件事情的经过。

季雪被她缠的没办法了才开口:

“我也不确定四娘是怎么想的,不过她想保护你的心意是真的。在医馆的时候还催大夫快些上药, 不然一会儿你回家发现大家都不在, 就该怀疑了。”

唐见微听得心里很不是滋味。

这个傻孩子……

自己身子多脆弱不知道吗?居然替我扛下二十大板。

唐见微知道这仗棍打人有多疼,以前在博陵的时候她的朋友圈子里有人犯了事儿,打了二十大板回来人嗓子都喊出血了, 整个人如同一滩烂肉, 在床上趴了一个月才勉强能下地。

那还是个有武功底子的男人。

童少悬那用各种药物吊着的半条命, 别说被一通毒打了,就是没人打她, 来一阵强劲点的风说不定就能把她吹散架。

唐见微想象了一下, 如果这二十大板是打在自己身上的话, 估计她也得被拍成肉饼, 经历一场伤筋动骨的灾难。

剧痛,无论对谁而言都是一场要命的折磨。

“你有家的,唐见微,我就是你的家人。”

大概童少悬听到了她在出发之前和紫檀说的那番话了吧,才会这么说来宽慰她。

耶娘去世了,唐见微失去了博陵的家,所以在嗅到了一点线索的时候才不顾一切铤而走险,想要抓住。

而童少悬却用弱不禁风的身子将她保护了起来,告诉她:

你依旧有能够挡风遮雨,称之为家的地方。

你依旧有愿意守护你的家人。

这就是被呵护的感觉么……

童少悬这么仗义,唐见微自然也要宠回去。

转了好几圈,确定夙县市集买不到同款石榴裙,她便写信回博陵,拜托吴显容帮她买。

博陵府汇聚了全天下的稀罕物,想要找寻一款石榴裙不是件难事。

自从嫁到夙县之后,她依旧和吴显容保持着通信。

夙县这边的邮差有些心不在焉,一封信寄去博陵得月余才到。等对面再寄回来又是一个月。

有时候信明明都已经到了县里,可信使却迟迟不送过来,得人自己去邮驿寻找才能找到。

即便如此,她和吴显容依旧没落下联系,两个月得以收到一封厚厚的回信,尽量将所有事都说得详尽。

在信中唐见微跟她说夙县这边的事,说童家的事,而吴显容则跟她讲述博陵近况,说她们朋友圈子里发生的变动,唯独不会说到她大姐吴显意。

上一封信刚寄出没多久,唐见微打算追一封信出去,将石榴裙的每个细节都画下来,上好颜色,附带了一张五十两的银票,让吴显容帮她在博陵府中寻找。

麻烦她在找到的第一时间加急寄过来。

银子若是不够的话尽管跟她说,她再补寄过去。

除了吴显容之外,唐家的马夫陈叔,也是唐见微需要保持联络的重要人物。

陈叔在信中告诉她,她离开博陵之后,陈叔也远离了唐家,在博陵一处皇室马场找了份差事糊口。

从陈叔口中得知,自从她以索取嫁妆为名,狠敲了杨氏母子一竹竿后,如今的唐家已经一日不如一日。

被杨氏强占的酒楼生意也愈发不好做。当初跟随她娘的大厨们在她娘过世之后纷纷离开,如今的茂名楼已经和从前名满京城的茂名楼没有任何关系了。

老顾客们在知道老板的遭遇之后非常愤慨,集体声讨杨氏,力挺唐氏原嫡一家,并表示:

“只要苏茂贞的后人一日不回茂名楼,他们一日不会为茂名楼花一文钱!”

唐见微看陈叔的信看得心中畅快又感动,回信给陈叔,希望他帮忙打探一个人物。

“此人身高七尺有余,身形甚伟,骑术不算精湛,年龄大致在三十五到四十五之间。最重要的特征便是后脖子上有一道明显的刀疤。刀疤从后颈一直延伸到后背,着衣时只能看见一段。此人或许与唐家旧案有关,若是陈叔叔对此人有印象,务必及时告知阿慎!”

唐见微猜测那刀疤男人不是夙县人。

夙县男子普遍偏矮,身形较博陵男人而言也更加瘦弱。即便是胡二郎这种在衙门当差的武夫,个子也没有唐见微阿耶那种文官高。

刀疤男身强力壮,穿着衙门里的衣服很不合身,而且唐见微从小在博陵长大,博陵男人的体型和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她最熟悉不过。

即便没有看见刀疤男人的正脸,她也能断定此人极有可能是博陵人。

若是陈叔能够找到线索,证明此人真的和耶娘一案有关,那是最好。

要是找不到线索或者是毫无关系的话,唐见微也不会气馁,她会继续追查下去。

这刀疤男人行踪如此鬼祟,必定和佘县令沆瀣一气,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今日佘县令蛮横无理的打在童少悬身上的板子,唐见微一定会讨回来。

这笔账她已然记在心中。

将两封信用火漆封好,放入写了“博陵府”的竹筐内,唐见微走出邮驿的时候,紫檀被她发髻上发光的簪子晃了眼睛。

“咦,三娘,这是什么?怎么以前从来没有见过你戴这个簪子?是新买的?”紫檀好奇地问她。

“是啊,好看吗?”唐见微将头转过来,让紫檀看得更清楚。

“好看是好看……”紫檀并不知道这是童少悬送她的,更不知道昨夜唐见微点灯苦熬了一夜,才将这翠羽簪勉强修复,还以为是方才她在市集上心血来潮随意买的,便实话实说道,

“就是有点老气。宋家主母戴还差不多,你戴么,凭白老了十岁似的。”

唐见微:“……你这张嘴,能吃饭就多吃点,少说话。刚才这话别在童家人面前提起,知道吗?”

“哎?是童家人送你的?”紫檀挽着唐观秋的手臂一紧,立即贴上来八卦,“主母给的?”

唐见微往前走:“不是。”

“是谁给的?嘘嘘!你别说,让我猜猜!不是童家主母给的,难道还是童少悬亲自送来的?”

唐见微笑而不语。

“不是吧,还真的是她送给你的?她为什么要送发簪给你,莫非是感谢你赐予她二十大板?”

唐见微脸色一沉,过来就要掐她,她赶紧躲到唐观秋身后。

“别拿姐姐胡闹!”唐见微拎着紫檀的后衣领将她领到面前来,“让你挽着姐姐,你怎么拿她当挡箭牌?嗯?你自己看看,像不像话?”

唐见微训着训着笑了起来,紫檀本来还缩着脖子,亲眼看见唐见微的表情由阴转晴。

甚至可以说不只是“晴”,完全是艳阳绽放啊。

“我错了……”紫檀道歉着,虽然唐见微也完全没有生气的意思。

唐见微挽着唐观秋,将脑袋依靠在唐观秋的肩膀上,一副姐妹情深的姿态。

紫檀算是看出来了,这翠羽簪的确是童少悬亲手送的,而且她俩之间还达成了外人所不知的某种默契。

铁定是二十大板打出来的深情厚谊了……

唐见微开心了片刻,想到童少悬的伤,立即又变得愁眉苦脸。

好不容易将她养多了几两肉,这回好么,几棍子下去得重新开始养都算好,说不定被拆得更彻底,得从更惨的情况开始重新堆垒。

刚刚为了给童少悬买裙子散出去五十两银子,家里各种药和食材也不太够,得去采买一些。

唐见微计算着还要多少银子,脸色自然不太好。

紫檀全程围观她情绪变化的过程,心中感叹,恋爱的女人心思果然难测,瞧这变脸变的,可以直接拖去登台表演了。

唐见微在市集采买了一大堆的东西,最后根本拿不下,雇了辆牛车给驮回了童家。

唐见微回到西院的时候,童少悬才刚刚醒转。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做了无数个可怕的梦,梦见自己在骑马,那马烈得很,无论她骑上去多少次都被甩下来。

每一次落地都是结结实实地墩在了地上,疼得她龇牙咧嘴。

后来她疼怕了,不骑马了,那马却腾空飞了起来,硬要她骑。

童少悬:“??”

根本跑不过马,到了最后那马也不知道是成了精还是成了疯牛,硬是将她顶上了后背,然后再甩下来。

她可怜的小屁股便这样反反复复地剧痛着。

童少悬终于醒了过来,穿着的中衣都湿了。

她迷迷瞪瞪地看了眼周围,是自己的卧房……

太好了,原来是做梦。

她想要支起身子下床,刚有了一点起身的念头,腰肢到臀部立即卷来一阵铺天盖地的剧痛,仿佛这个动作活生生的把自己扯成了两截。

童少悬没忍住,惨叫了一声,嚎过之后牵动伤口,更痛了。

没敢再动也没敢再喊,就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童少悬重新趴回了床上,全想起来了。

原来不是梦啊……她的确受了伤。

而且现实比梦境还要惨。

童少悬揪着毯子喘气,忍过了一波钻心的痛楚之后,似乎平静了一些。

想起唐见微所说——月事的疼痛么,我已经感觉不到了,习惯就不疼了。

这句戏言很是时候地闯入童少悬的脑子里,让她想要发笑却又不敢笑,生怕牵动伤口,又让她一顿好受。

卧房被难闻的药味占据,这是她从小就习惯的味道。

可是仔细嗅的话,浓郁苦涩的药味里,似乎隐隐约约有一丝柑橘的清香在其中挣扎着,努力飘入童少悬的嗅觉之中。

那柑橘之香完全没有被药味沾染,每当童少悬闻到柑橘香味,精神便会为之一振,似乎疼痛感也缓解了一些。

门被推开,季雪进来查看童少悬。

“季雪……”童少悬小声地哼呢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