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责闲来馆看防的佟麟来童府通报此事,唐见微正好带着阿难出门溜达,便到闲来馆来会一会这楚南王。
楚南王今年三十有六,正是青壮之年,极爱骑射狩猎,耽于声色,成日消遣度日。
他自然有自己的封地,但他封地在西南边远的不毛之地,什么娱乐都没有,灰突突的土地贫瘠得就像他读过的书,想要狩猎都只能打着两只瘦不拉几的野兔,着实没劲。
前几年来给天子贺生辰,回到了博陵,见识到京师之地的繁盛,这些个酒楼楚馆可是迷了他的眼,让他一点儿回封地的心思都没有,用尽千方百计才留在了京城。
卫袭知道她这哥哥心无大志,先帝便是看不上他成日吊儿郎当心无社稷的模样,所以当年废了卫慈储君之位后,先帝也从未考虑立楚南王为太子。
她知道楚南王留在京城为的是什么,不过是寻欢作乐而已,那便由着他留下。
人在京师反而利于监控,跑到西南万一屯兵自重,还有造反的可能。
只要他不与朝臣结交,一心玩乐,留京城也无妨,反倒让卫袭省了不少心思。
楚南王知道天子为何不疑他,自然是因为看不起他。
正因如此,楚南王越是放纵不羁,天子越放心,这便助长了他游戏人间的心思。
整个博陵府的人都知道楚南王纨绔,见到他都绕道走,能不和他沾上关系的,绝对不会主动与他接近。
这博陵所有的声色场所都被他玩了个遍,更不用说近来最炙手可热的闲来馆了。
楚南王曾经对路繁说过:“你们这闲来馆还凑合,但就是太没规矩,什么三教九流的贩夫走卒也敢往里跑,搅了本王的兴致。往后只要有本王在这儿其他闲杂人等不许入内。”
路繁听闻此人是王爷,便也存着不招惹的心思。
而且包场没什么不好,人少,只要伺候好他一个人就行。
包场的银子该只多不少,毕竟是天家的人。
没想到这楚南王抠门得要命,掏银子跟要他命似的,还回回赊账。
占着闲来馆三个月,一个铜板都没给。
路繁便借口闲来馆要重新修缮,将这尊大佛给请走了。
没想到转年闲来馆新馆再开张,当年送走了那尊佛居然又拐了回来,重新在新馆卧下了。
依旧霸占着整个馆,不肯让别人进来,依旧不给银子。
堂堂王爷忒不要脸,这事儿路繁跟唐见微提及过,也是真没办法。
不能跟姓卫的动手,不然的话路繁早就卸他条胳膊了。
如今路繁在孕期,换唐见微来,问了佟麟这人的来历,一提“楚南王”仨字,唐见微便想起路繁曾经跟他念叨过的这个人干过什么缺德事。
唐见微扶着小绵羊推车的扶手,正在跟佟麟说话,楚南王挺着肚子摸着胡须,向她走了过来。身后还带着一群的家臣、奴仆,个顶个的魁梧。
“你便是唐三娘唐见微?”
楚南王身高八尺有余,身形甚伟,一看便是骑射高手。
唐见微甜甜地笑,拉着佟麟等人一块儿向其施礼:“草民见过殿下。”
“免礼吧。”楚南王道,“都说你是博陵第一美人,倒是教本王好好看看,博陵第一美究竟有多美。抬起头来。”
楚南王当众调侃妇人,还是刚刚生产婴孩就在手边的妇人,当真无耻。
沈绘喻去暗中保护童少悬,而唐伏等人听闻楚南王又来闲来馆闹事,急匆匆赶来,正好瞧见了这一幕,气得牙痒。
他们曾经被这楚南王和他的侍卫们刁难过,唐伏任城防时更是看不惯楚南王的跋扈,与之顶撞,后来被这楚南王的走狗欺辱,当了上马石。
曾经的屈辱还历历在目,见着仇人竟对唐三娘不敬,心里的一团火更是汹涌。
但他不想给主家添乱,王爷更是不好招惹,只能暂时忍下。
唐见微依旧保持着甜美的微笑:“什么美不美的,那都是乡里乡亲的戏言,殿下不必在意。殿下既然来玩便好好玩得开心,唐伏。”
唐伏低声应道:“在。”
“马场清理出来了吗?带殿下进去吧。”
唐伏正要给楚南王引路,楚南王大踏步上前直接将他撞开,径直走向了唐见微。
“击鞠好玩吗?可比三娘有趣?”
楚南王言语轻浮暧昧,听得唐伏等人心里冒火,忍不住攥紧了拳头。
楚南王的目光十分赤-裸毫不顾及地在唐见微美艳的脸庞上流连,唐见微的笑容也没任何变化,便与这楚南王对视着。
“本王请三娘喝酒,希望三娘赏个脸,陪本王喝两杯。”楚南王言语字句听上去带着客气,实则语气生硬,全然是命令的态度。
整个闲来馆无人吭声,气氛极为紧张。
阿难抬头看向那楚南王,却是丝毫不怕他身上的戾气,反而“哒”了一声。
楚南王低头看阿难:“这是你孩儿?三娘人长得美,生下来的孩子也漂亮得很。”
楚南王就要伸手抚摸阿难的脸,唐见微将推车往后一撤,教他扑了个空。
楚南王眼睛里很快蒙上了一层阴狠,唐见微依旧神色淡然,微笑道:
“能得殿下夸奖是草民的福气。既然殿下都开口了,草民自然要陪。”
唐伏和佟麟等人难以置信地看向唐见微。
楚南王哈哈大笑,正要将她揽进怀中,唐见微抬起手,从身后抽出一根长长的鞠仗:
“草民陪殿下击鞠。”
此话一出,楚南王回头看向身后的家臣奴仆们,一群人纵情大笑。
楚南王:“小女子出言狂放,你可知我们连那大辽的击鞠队都能……”
唐见微将小绵羊推车往边上一推,交给小五,顺势打断楚南王的话:“我们六人出战,殿下出几人都行。谁先赢得三筹谁为胜。如何?”
楚南王冷笑道:“这马球可不是你们这些娇弱妇人可以玩的。若是从奔腾的马背上摔下来,极有可能丧命。”
唐见微将披在外面的披肩一脱,顺手丢到一旁,繁复雍雅的发髻拆了,当场高高地束在脑后,拎着鞠仗敲在地面上,甜甜的笑容已经消失,换上了一张冷艳而充满煞气的脸:
“莫说这些无用的,我就问一句,殿下敢不敢应战。”
楚南王横眉一挑,几乎是怒吼出声:“本王还能怕了你这小娘皮不成?!若是今日本王击鞠输给你,本王不仅喊你一声奶奶,还从这儿爬至钧天坊大门口!”
“那倒不必。”
你喊了我的奶奶,我以后还怎么面对长公主?
楚南王以为她怕了,却听她说:“若是草民赢了,殿下将以往的赊账全数还上便好。”
楚南王觉得有趣得紧,宏声应下之后,脱下外衣,立即往马场内去了。
唐见微回头对阿难道:“好好瞧着阿娘。”
阿难双眼放光,兴奋地喊了一声:“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