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4 章(1 / 2)

养丞 宁远 2734 字 8天前

三年半前, 齐州褚县。

泼天的大雨中,山道被泥石填满,澜家军鬼魅般地从远处游荡而来, 将刚刚救出唐见微的童少悬包围其中。

马车队几乎被埋, 仅有两三个人艰难地从泥浆里自救, 而后在拉拔身边的人。

可才捡回一命, 就被澜家军斩杀。

沈绘喻一身的泥, 几乎瞧不清她原本的模样。她腿被一颗大石压了个正着, 无法动弹。

在短暂的昏迷之前,她记得山上有一声巨大的异响,还没有等她反应过来, 就被铺天盖地的泥石流给埋了。

再有意识的时候,发现自己居然被冲出了五十多步开外,而远处的童少悬正拿着把刀,面对着层层包围。

这些兵马从何而来?

沈绘喻艰难地支起上身, 看向那群士兵。

是澜家军……不会错的, 这些人穿着玄色的铠甲, 为首的男人腰围兽皮,戴着的头盔之上有一根山鸡的彩羽, 这彩羽便是澜家军最为鲜明的特征。

莫非澜家军早就埋伏于此, 就等着她们入瓮?

方才那一声巨响,便是澜家军在山上将泥石炸裂,刹那之间滚滚的洪流倾流而下, 让她们连反应时间都没有。

到底是澜仲禹……只要他不死, 便随时都有可能给予敌人致命的一击。

沈绘喻心急如焚, 跟随着童少悬一同出来的护卫人数并不少, 可是已经荡然无存。

只有童少悬一人手持兵刃, 憋着一股子不甘认输的气,想要和澜家军做最后的搏斗。

可沈绘喻明白,童少悬一介书生不会武功,没有任何胜算。

沈绘喻拼命地想要将压住她腿的石头搬开。

可无论她如何咬着牙使尽全力地推挪大石,还是忍着剧痛想要将腿从石头下抽出来,都没有成功。

这块石头实在是太大了,以她微薄的力量根本无法撼动。

“主上!”沈绘喻撕心裂肺地呼喊,“快逃!”

即便她的双腿不可能跑得过澜家军的烈马,但是逃跑,是童少悬能活下来的唯一可能。

童少悬明白沈绘喻说的对,如果她不逃跑的话,留在这儿只有死路一条。

但是,逃跑……

她如何能丢下好不容易失而复得的阿慎,就这样狼狈地逃走?

愿千秋岁里,恩爱应天长。

童少悬还记得与唐见微青庐对拜的那一日自己所说的话。

也记得在看见自己渴求许久,从未想过能拥有的人,成为自己妻子的那一刻,心跳得有多快。

那是前所有为的喜悦,比孟春时节所有绽放的花的花蜜更甜。

唐见微是她的心,是她的命。

人总是会死的,死在何处并不重要,童少悬要唐见微的爱,也要她的生同衾死同椁。

我不会逃。

童少悬在大雨之中喘息,即便死,我也不会背对贼人的屠刀。

即便死,我也要死在阿慎的身边。

澜家军百人兵马围绕着童少悬,迟迟没有动手,不知道在顾忌着什么。

童少悬和在远处的沈绘喻都发现了这一点。

按理来说,无论是人数还是武力而言,澜家军马是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只要他们挥动手中的大刀,童少悬便会人头落地,即便要生擒也毫无阻力。

可是他们来来回-回地走动,身下的马也被他们的不安感染,马蹄在泥土上磨蹭着,不安地,低低地嘶鸣着。

澜家军为首的男人开口,问道:“你们是谁?”

童少悬以为雨声太大,自己听错了。

这些炸了山的澜家军士兵居然不认识她和唐见微?

……不对。

童少悬很快意识到了,这男人并不是在对她说话,而是……

童少悬看向另一侧围上来的两人,是在对他们说话。

这两个人骑着活龙鲜健的黑马,浑身穿着冰冷的玄色铠甲,头戴澜家军将领常戴的凤翅盔,装扮和澜家军极其相似,所以在这两个人出现的时候,童少悬本能地以为这二人是澜家军的将领。

可仔细一看,从马辔头的妆饰和铠甲的细节分辨,似乎和澜家军又有些区别。

更重要的是,这两个人从头到尾都戴着阴森森的人-皮-面具。

大雨滂沱,一开始并没有发现这两张藏在头盔之下的脸非真实的人脸。当童少悬发现那是两张皮笑肉不笑的人-皮-面具,宛若丧葬之上烧给死人的纸扎娃娃时,心里猛地咯噔一下。

“说话!”戴着山鸡彩羽的将领中气十足,即便在大雨之中也能一瞬间穿透雨声,质问对方。

可即便如此,这两个不知身份的恐怖之人,依旧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不仅这两个人没有任何动静,就连他们身下的马也像是没魂儿一般,静止在原地,一动不动。

握着长刀的手臂垂在身侧,发着寒光的刀尖上不住往下淌雨水。

质问的话宛若掉进了深不见底的黑洞中,连个回响都没有。

面对这诡异的场面,童少悬喉头发紧,不自觉地吞咽,握着刀柄的手掌内汗水和雨水混在一块儿,紧张的目光在两方人马之间不时地移动。

“再不说话的话,你们可就没命……”澜家军将领警告的话刚刚起了个头,两人之中的一人忽然动了。

马犹如和他融为一体,动若奔雷,眨眼间便冲至那将领的面前,长刀一闪,澜家军将领的脸便被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撕裂成两半。

一瞬间人仰马翻,带着人-皮-面具的神秘人在澜家军中左突右冲,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变故来得太快,而近距离的搏斗之下,骑兵的机动性非常有限,而此人凶悍无比且下手极其精准,几乎刀刀奔向要害,看上去便知战斗经验十分丰富,知道军伍作战最重要的便是阵型,一旦将对方的阵型打乱,各个突破的话,以寡敌众并非全无胜算。

“散——”

脸被劈成两半的将领撑着最后一口气指挥着,一个字甫说出口,就被不知从何而来的冷箭射穿了喉咙。

他错愕地捂着脖子,血呛了上来,微弱地咳了两声之后便从马上摔下去了。

到死他都没能明白,这势在必得的伏击为何会失败,还赔上了性命。

混乱之中,童少悬见一匹马的马蹄冲着唐见微的脑袋便踢,童少悬飞身而上抱住了唐见微,用后背生生扛下马蹄。

受惊的战马一蹄子的力道可比一般武者的还要大许多,童少悬小身板被踢个正着,感觉后背连贯前胸已经被瞬间踢裂,没能撑住,一下子扑倒在唐见微的身上。

唐见微咳嗽不止,这会儿意识也渐渐清晰,童少悬被马踢中的全过程她都看见了。

“阿念!”唐见微浑身痛得厉害,一开口说话便能感觉四肢百骸都在崩裂。

她想将童少悬的身子撑起来,童少悬对她摇了摇头,笑着说:“我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