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噜。不远处的海面突然冒了个泡,一只海龟气喘吁吁的冒出头,笨手笨脚地解起背上的绳子来,但四肢短小,完全够不到。
“我来帮你吧。”她莞尔,解开了它背上乱糟糟的海草结。
“谢谢你。”海龟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我们这一族就是笨手笨脚的,唉,什么事都做不好。”
“不要急,慢慢来就好。”殷渺渺安慰道,“都快下午了,你怎么才来?”
“我、我游得太慢,虽然几天前就出门了,没想到还是晚了。”海龟更难为了,支支吾吾说着,忽然扒拉过背上的箩筐,从里面挑了个碧绿的海藻出来,递给她说,“给,给你,很好吃的。”
殷渺渺讶然,随之笑着接过,放到嘴边咬了口,口感脆而甜,像是甘蔗,好吃极了。她顿时喜欢上:“怎么卖,我都要了。”
海龟说:“这些不值钱,送、送给你。”
“噗嗤”,阿翡没想到她会被海龟献殷勤,乐了,“不行不行,哪能白拿你的东西,你要什么?”
海龟失望地看着殷渺渺。她也跟着说:“这是你卖钱的,我不能要。”
它只好说:“我想要人类的解毒丹。”
“那你可来迟了,丹药都卖完啦。”阿翡抬抬下巴,示意它看空荡荡的小木船。
海龟更沮丧了。
殷渺渺忍不住摸了摸它的脑袋,摊开手心:“给你。”
洁白的掌心里,赫然是一粒圆润芳香的解毒丹。海龟惊了惊,磕磕巴巴地说:“给、给我?这个很贵的吧。”
“是朋友送我的。”殷渺渺微微一笑,“拿去吧,你肯定是有亲人朋友需要解毒才这么急的。”
“是、是我弟弟,它太贪玩吃了不该吃的东西……”海龟慌慌张张地讨着箩筐,最后从里面扒拉出一团雪泥,“这个也给你,雌的都喜欢。”
虽然已经买了不少雪泥,但殷渺渺还是愉快地收下了,顺带附赠一个瓷瓶,将丹药装进去后塞进了它的壳里:“路上小心,不要弄丢了。”
“嗯。”海龟眼里闪着两朵泪花,“谢谢你。”
殷渺渺忍了笑,挥手和它告别。
阿翡不由感叹:“他运气可真好,解毒丹可不是每次都能买到的。有的时候得碰好几次运气才行。”
“你们没想过改进一下交易的方式吗?”殷渺渺弯起了唇角,“这里是你们的地盘,他们肯定是因为信任你们才会过来交易,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把事情做得更好一点呢?”
阿翡愣住了。
“总有妖兽赶不及过来,总有人找不到合适的东西,总有人……”她意味深长地说,“不愿意和外面的人有接触,那么,换个方式交易就好了,你说是不是,阿翡?”
电光石火间,阿翡明白了她这番话蕴藏的真正意思,双眼放出光来:“你说得更好一点,是什么意思?”
“把卖家和买家都藏起来。”她缓缓道,“让合适的人,做合适的事。”
最早,她的想法是在南海设立公海,此地不属于人修,也不属于妖修,建立自由贸易的海市,以贸易代替掠夺。说白了,人类建立水阁,是看上了深海里的资源,而不是想要扩张地盘(至少目前没有),这个办法很大概率能够行得通。
咳,至于贸易战什么的……到时候再说吧。
可她没想到在鲛人这一关就碰了壁。如果他们是被仇恨蒙蔽了眼睛,她还有信心能够诱之以利,谁知他们心里很清楚,但放不下。
当然了,她相信鲛族中必然有重利轻仇之辈,挑动其他鲛人的野心,说服阿翡“做正确的决定”(取母亲而代之),真要做,办法有的是。
但时间不够,成功率也很难保证。她不得不再想新的办法,一个能够兼顾鲛族情绪,又能够立刻绑来一个利益集团的办法。
很幸运,她想到了。
“我的东西也买得差不多了。”殷渺渺抬起眼睑,夕阳的霞光落在她的眼眸里,温柔又瑰丽,“接下来,由我邀请你去海鸥岛的酒馆吃饭,好不好?”
阿翡思考了很久,慎重地说:“好。”
暮色中,船夫缓缓摇橹离去,碧波荡开万千涟漪。
殷渺渺勾起嘴角。混血半妖是南洲庞大又常被忽视的群体,人妖双方开战,他们的处境将会变得万分尴尬。这是天然的同盟,只要有一个难以抗拒的契机,便能够最大程度上争取到他们的支持。
第457章
海客酒馆是海鸥岛上最大最豪华的酒馆, 地处偏僻,没什么好菜, 全是本土廉价的海鲜, 价格却高得离谱,可奇怪的是,偏还有客人上门,一年到头,生意还不错。
这么一个地方,无疑是很奇怪的。殷渺渺行事一向小心谨慎,最初并未贸然打探, 直到美妆课收了个掌柜老板的私生女。
她生得玉雪可爱,但视力非常差, 必须在阳光最充足的时候才看得清, 平时都和睁眼瞎无异,每次换了新发型都要不停地问人家“好不好看”,得到肯定的回答就满意地笑。
单纯又好哄的她没过多久, 就不经意透露出了酒馆老板的真实身份——也是个混血,而红珊她们一听到便露出了讳莫如深的表情。
殷渺渺认为, 或许他就是海鸥岛的幕后主人。
所以, 她把宴请阿翡的酒席, 摆在了海客酒馆。陪客是红珊、船家女儿、螃蟹姑娘阿衡,考虑到都是女孩子,游百川被排除了(他本人表示非常高兴)。
包厢的位置很好,窗户正对着海鸥岛的背面, 蔚蓝的海洋一览无余,时而有海鸥盘旋降落,舒朗开阔,叫人郁气顿消。
阿翡穿了件得体大方的蓝色长裙,尚未褪去的腮巧妙地隐藏在发丝间,观其行为举止,几乎与人类无异。
“我来迟了,自罚三杯。”连应酬上的场面话都说得如此漂亮。
菜色很新鲜,烹调入味,阿翡略吃了几口,大多数时间都在问红珊大家过得好不好,某某叔叔的身体有没有好一点,某某前辈最近有没有消息。
红珊不安地看了殷渺渺几眼,她尚未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不敢贸然将旁人的消息透露给陌生的人类,谨慎地答了。
殷渺渺佯作不知,也不说话,慢条斯理地喝着茶。
船家女儿也有点不安,时时看向螃蟹姑娘。阿衡却是大大咧咧无所谓的模样,一个劲地给她夹菜:“小草,你也吃啊,这个是外面的,可贵了。”
她硬着头皮吃了几口,总觉得气氛怪怪的——不就是邀请了这个人类去教一教穿衣打扮的事,怎么回来后一点也不提,反倒是一副谈大事的样子?她头脑简单,想不通个中关窍,只本能得觉得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