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萤与夏蝶将温离慢扶起来,“娘娘可要梳妆?”
因着是在太和殿,所以怎样舒服怎样来,要说不合规矩的地方那可多了去了,大宫女们都是心灵手巧有眼色之人,帝后之间的相处较之民间夫妻还要随意,她们自然也不会督促娘娘守规矩,因此今日的温离慢的长发只在身后松松编成了长长的辫子,用一朵粉色绢花扎着,此外浑身上下毫无装饰,素净无比。
但这丝毫无损于她极致的美貌,反倒因为这天然去雕饰的模样,愈发显得五官精致优越,完全不需要珠宝的点缀。
温离慢摇摇头:“不必。”
相比较温娘娘的素面朝天,安康帝姬则打扮的十分齐整华丽,不仅穿了公主命服,还满头珠翠,好在她自幼便是金枝玉叶,气场倒也撑得住,见到温离慢后,她先是行礼:“安康见过皇嫂,许久不见,皇嫂还是这般光彩照人,脂粉不施亦是倾城色,难怪官家疼惜,换作臣妹呀,想必也是要将皇嫂这样的美人捧在手心的。”
安康帝姬生了一张巧嘴,先帝在时,她便靠着这张嘴飞扬跋扈,先帝没了,她立时便收敛羽毛安分守己,在官家手中苟了下来,可以说是个极其识时务的人。
寿力夫在温离慢身边时,曾与她说过诸如安康平宁这样的皇室中人,免得温离慢被哄骗,但她只是万事不关心,并非痴傻,想要骗她,难度是相当的大。
安康这一通彩虹屁吹捧下来,按理说如温皇后这般年纪的女郎,要么是羞涩要么是自得,但无论如何,没人不爱听赞美之言,打开话匣子后,她自有法子让温皇后入自己的套儿,横竖也不算什么大事,只是求个皇后娘娘的懿旨,将温皇后捧上天,还愁她不答应?
但……
这温皇后一直看着自己却不说话,是什么意思?
安康心里有点发毛,她上回见到温离慢还是帝后大婚第二日,那时她也是说了一堆吉利话,事后她还跟平宁说,这小皇后也不知什么脾性,竟全程坐得住。
过去了这么久,温皇后还是安分守己,没有闹出什么事儿来,安静地仿佛不存在,于是安康帝姬心里那点子忌惮,迅速又化为了贪婪。
她到底还是惧怕官家,因此还有些分寸,只是……口若悬河说了这么多,对方却不给回应,这有些尴尬啊!
“……皇嫂?”
温离慢知道安康帝姬说这么一大堆好听话,并非出自内心赞美,她想到自己现在是大魏的皇后,官家对自己又很好,给她饭吃,给她衣服穿,冬天也不再这样冷,虽然不能出去看雪,但那也不算什么。
所以她如果什么都不管,是不对的。
“你想要什么?”
安康帝姬瞬间哑口无言,这哪有直接开口问想要什么的……她想要的东西可多了,可她敢一一说出来吗?
更别提边上还有四大宫女跟徐微生虎视眈眈,安康帝姬敢保证,自己要是真敢糊弄温皇后,这几人就敢立马把她赶出太和殿!
她今日来确实是想求个恩典,并没有其他目的。
“皇嫂,说出来不怕您笑话。”安康帝姬先自嘲。
温离慢:“怕我笑话就不用说了。”
她是真心的,能把她逗笑的五根手指头都数得出来,如果说出来会让人发笑,觉得不好意思,那一开始不说不就行了?
安康帝姬:……
她有点拿不准,温皇后究竟是在阴阳怪气,还是说认真的?
四位大宫女跟徐微生一开始还担心娘娘单纯,会被安康帝姬话术迷惑,现在看来……似乎并不用他们太担心。
“是这样的,臣妹自下嫁驸马后,多年来,膝下只得了一女。”安康帝姬面露几分怅然,这倒是真的,不是伪装。当年她是先帝最宠爱的帝姬,但自魏帝登基,她的日子便不如过去舒适,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可多年生不出儿子,安康帝姬也有些抬不起头。
不像平宁帝姬,虽然不如自己嘴巧,但肚皮属实争气,一气生了四个儿子!
“臣妹只这一独女,因此与驸马对其十分溺爱,过了年关,她便十七了,也到了议亲的年纪,因此臣妹入宫,是想给她讨个恩典,若是娘娘能赐下懿旨为她赐婚,那再好不过。”
安康帝姬真诚地望着温离慢,“小女有一心悦之人,臣妹此番进宫,便是为了求皇嫂成全。”
这么一听,似乎并不是什么大事。
只是赐个婚,温离慢随口一说便成了,安康帝姬倒也不是卖惨,官家登基后,皇亲国戚们过得确实是不怎么舒服,个个夹着尾巴缩着头,哪里有先帝在时嚣张?比如安康帝姬之女,按理说帝姬之女,给个郡主县主的称号也不为过,然而魏帝连自己儿女都不在意,何况是外甥女?
没了郡主县主的称号,倘若有朝一日安康帝姬离世,公主府被收回,没有兄弟的帝姬之女,虽说日子不可能如普通百姓那样清贫,却也绝对算不上好过。
因此安康帝姬为了女儿来求温离慢,感觉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没人敢找官家,而温离慢年纪小,权力却大,自然比官家更好说话。
徐微生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他与终日生活在后宫的大宫女们不一样,曾跟在干爹身边跑前跑后,对前朝之事也诸多了解。
安康帝姬虽然是个慈母,可为了女儿的婚事便要进宫求娘娘赐婚?倒不是质疑她的慈母之心,而是赐婚不谈男方,只说是女儿心仪之人,这其中说不得便有什么弯弯绕绕,娘娘脸皮薄,若是答应了……
正在徐微生想着要如何打断这谈话而不损娘娘威严时,温离慢道:“官家知道此事么?”
安康帝姬神色有瞬间的不自然:“这、这等小事,怎好麻烦皇兄?”
她哪里敢让官家知晓!
若非瞒不住了,眼看要事发,她也不至于来求温皇后!
第37章 (佳境。)
*
温离慢奇怪地看着安康帝姬,冷不丁道:“这并不是单纯的赐婚吧?”
安康帝姬被她的敏锐惊到,与她四目相对,又被温离慢那平静无波的眼神看得心里一激灵,低下头去。
过了片刻,她才重新组织起语言,满是一个做母亲的无奈与哀求:“皇嫂,并非臣妹有意隐瞒,只是事关小女名节,有些话着实是不方便往外说。”
她重重叹了口气:“我那女儿自幼被养得娇气,看上了什么就一定要得到,好歹臣妹也是帝姬,公主府上倒也什么都不缺,惟独她眼光高,旁人家的女郎到了这个岁数早许了人,她却这个瞧不上那个瞧不上,一定要自己挑。臣妹与驸马只得了这么一个女儿,自然不舍得管着她,因此她这一瞧,便瞧上了今年恩科高中的探花郎。”
帝姬之女与探花郎,若是两情相悦,也算是一作佳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