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离慢看看还在烤的鹿肉,又看看官家手里的苹果,果断将肉串放下,“吃。”
官家便将烤熟的苹果剥去外皮,用小汤匙挖着喂给她吃,烤苹果又酸又甜又面,一口下去简直是至高享受,温离慢满足不已,将一整颗吃得干干净净。
他们在这烤肉烤果子吃,其他人还在猎场打猎呢!
直到中午时分,哨声入山谷,时间已到,前去打猎的郎君们才带着自己的猎物逐渐返回,毕竟二十年不曾开山,资源丰富,几乎每个人都是满载而归,甚至还有人打了头老虎回来,那人并不陌生,正是随大军一同回来后,升为正四品兵部侍郎的齐朗。
他的箭术不错,黄黑相间的斑斓大虎身上只有一击致命的一个箭孔,全身皮毛完好无损,今日他狩猎的成绩也位于前三,上来拜见帝王领了赏,他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帝王身边的女郎。
她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神色中是齐朗从未见过的烂漫天真,从前他偷偷跑去温国公府,躲在墙头悄悄看她,她总是很安静,不说话也不笑,哪怕管她的嬷嬷戳着她的脑门训斥她,她也什么都不说,像是一幅绝美的图,没有人间七情六欲,没有常人喜怒哀乐。
她被送给赵帝时,他不敢去见她,只敢目送她,赵帝横征暴敛骄奢淫逸,谁不知道等待她的是什么命运?
他屈服于父母,使得彼此之间的缘分彻底切断,后来娶了温若瑾,齐朗常常梦见那个懦弱无能又自私的自己,假如当初他据理力争,不肯妥协,如今是不是又是另一番光景。
那个不会说话不会笑不会哭的女郎,如今快乐又幸福,依偎在高大的帝王身边,帝王似乎说了什么,将她逗笑了,她还轻轻打了他一下。
齐朗不敢再看,也没脸再看。
“杳杳,你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竟敢打朕?”
温离慢闻言,又打了一下:“谁让官家笑话我。”
“怎么笑话你了?朕说得难道不是实情?”
她摇晃着他的手臂:“不是不是不是,我烤的肉可好吃了!”
官家轻笑,就是不肯承认她烤的肉好吃,给个尚可已经是他的私心,还想要更多赞美?想都别想,白日做梦。
“官家,臣有话说。”
帝后同时抬眼看向出列的钟晓,他也参加了狩猎,并且取得了第一的好成绩,官家那把宝刀便赐给了他,此时已经开始摆宴,所打的猎物也都被拿去处理,“何事?”
“臣打猎时,去到了猎场外围,弋房群山猎场山脚下,有一些村庄。”
这一点官家也是知道的,御驾来时,曾从村庄里经过。“然后?”
“臣打的那头棕熊,并非是在山中猎场所得,而是在村庄中所杀。”
“哦?”
钟晓跪在地上,将自己所见所闻一一道来。
弋房山遭遇大火后二十余年,官家不曾来过,但这里是皇家猎场,终年有皇家军士守卫,寻常百姓不得入内,俗话说靠山吃山,弋房群山的百姓不能进山,靠着种田倒也能混个温饱,然随着时间过去,山中生态逐渐恢复,豺狼虎豹成群,夏秋两季还好,春冬两季,时常会有野兽下山,入侵村子吃人,尤其是冬季,一开始是家畜被叼走,天寒地冻,如鬣狗狼群这般野兽,还会成群结队下山捕猎,村民们饱受其害,苦不堪言。
简而言之,便是弋房群山野兽过多,山民们不得进山打猎,而山中野兽却常常下山为害村落,钟晓原本是想要在四周看一看,不曾想听闻有人哭喊,他打马而去,才熊口夺人,救下了几个年轻村民,那头熊被他带了回来。
官家对打猎兴趣不大,否则也不会多年来不曾踏足皇家猎场,他略作沉吟:“可通知弋房群山治下官府,组织官兵对野兽进行围剿,以后弋房群山按季度向山民开放,为防竭泽而渔,官兵山民皆不得猎杀怀孕母兽,原皇家猎场军士,使其于非开放月份镇守,其余时间编入兰京守城军,行护城巡逻之职。”
“此事交由兵部侍郎齐朗负责。”
齐朗连忙出列:“臣遵旨。”
吩咐完了这些,官家一低头,便瞧见温离慢正双眼亮晶晶地盯着自己看,两只手捧着脸,眼睛里像是有星星在闪烁,满脸都是崇拜,简直将喜欢他写在脸上,毫不掩饰。
看到这样的眼神,没人能不为之动容,官家亦然。
他轻轻捏了捏她的耳朵,“腿疼不疼?”
温离慢摇摇头,“喜欢。”
官家知道她说的是喜欢他,原本是想要矜持些、沉稳些,至少不要笑给她看,只是用尽了自制力,嘴角的笑容还是无法掩饰,心里似是有花开满,若非四周有人,真想将她抱起来吻一吻。
齐朗将这一幕尽收眼底,愈发告诫自己切莫再有痴心妄想,他伸手碰了碰面上横亘,几乎将整张脸毁去的伤疤,心中痛悔交加,复杂难辨。
帝后二人很快便携手回了主营帐,一进营帐,官家就掀女郎裙子,温离慢连忙压下裙摆,“干什么……干什么呀!”
“朕看看你的腿。”
温离慢不明所以:“嗯?”
之前打猎回来,她自己回的营帐换衣裳,他问她腿疼不疼,她说不疼,方才走路分明又有点不对,温离慢被迫坐到床上,裙子被掀起,果然,她皮肤过于娇嫩,哪怕骑在马上时间不长,但已经磨红了,好在没有破损。
官家沉下脸:“更衣时那群奴才眼睛是瞎了不成?”
温离慢用力把裙摆拽下来不给他看:“可是不疼。”
“你现在是不疼,睡一夜明儿个起来,看你疼不疼。”
温离慢只好让官家给自己抹药,凉丝丝的药膏抹上去十分舒服,她自己确实是没觉得哪里疼,可官家不会骗她,她不想明天起来腿疼。
抹好了药他便要唤寿力夫进来问罪,温离慢连忙拽住他:“我更衣时……也不叫宫女帮我穿裤子呀。”
她们根本就没看到,若是看到了,定然是会给她抹药的,官家动不动就发脾气,真的好难伺候喏。
官家蹙着眉,温离慢坐在床上等药膏晾干,抬手揉揉他的眉心:“方才在外面,大家都不敢说话,也不敢吃东西,烤肉冷了就不好吃了。”
她早发现了,每回宫宴都是这样,但凡官家在,大臣们一个个战战兢兢连筷子都不敢拿,愣是将热气腾腾的食物都候凉了,因此官家总是露个脸便离开。
“官家好贴心喏。”
官家很是无奈地看她:“这又是跟谁学来的口音?”
温离慢眨眨眼,却不告诉他,他摸摸她的长发,“这回玩够了,你可要乖乖听话调养身体,不可以总是想着胡闹。”
她点点头,见她乖巧,官家眉眼也柔和起来,他哪里是对他人贴心,这一切都是因为她才会如此,无论是放足法令,还是开放狩场,都是因为有她,他才会这样做,否则别人的死活,他何曾放在眼里?这江山便是风雨飘摇他也不在乎,他打下来的江山,他也能亲手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