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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惜几乎是第一时间感觉到了肃修言身体的颤抖,他站得那么笔直,仿佛像山岳一样不可摧毁。
但那种细微到几乎难以察觉的颤抖,却又像是雪崩来临之前的簌簌震动,只需要一片羽毛飘落,就能山崩地裂。
她用尽全身力气抱着他,不断说:“修言,修言,我在这里。”
也许只隔了片刻,也许又过了很久,她才听到肃修言低沉的声音,带着喑哑和颤抖:“程惜,带我离开这里。”
程惜没有立刻说话,他又轻声重复了一遍,如同冰层裂开,平静之下,甚至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乞求:“带我离开。”
程惜还是紧抱着他,移动身体慢慢换到他的面前,她阻止他再看向窗外的天空,对他微笑了笑,用尽量镇定的声音对他说:“看着我,修言,我带你走。”
她又握住了他的手,对他轻轻点头,直到他空茫的目光完全转移到自己脸上,她才拉着他一步步离开。
保镖和闻讯赶来的助理秘书们,已经在门口围了几圈。
程惜用眼神示意他们让开,肃修言则在转身的瞬间,就收起了脸上的一切情绪,一言不发地抬起眼睛平视前方。
当他们走进肃修言的办公室后,程惜几乎是第一时间按下窗帘的遥控,将灯打开,并反锁了房门。
肃修言放开了拉着程惜的手,走到办公桌前,用有些发抖的手撑在桌面上稳住身体,沉声说:“你不用防备,我还能控制自己,不会也跟着跳下去。而且这里的玻璃,也本应该是防爆防破的。”
程惜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吸了口气说:“从我这里看起来,似乎那个人是撞破了玻璃跳下去的,那个会客室的玻璃出了什么问题吗?”
肃修言“呵”得冷笑了声:“钢化镀膜玻璃,竟然一撞就破,也是稀奇了……”
他说着就捂唇猛地剧烈咳嗽了起来,程惜吓了一跳,忙过去扶住他:“修言!你先不要想那么多,等警方过来调查完再说!”
肃修言并没有把身体的重量转移到她身上,而是依然笔挺地站着,又冷笑了声:“一个个的,卑鄙手段倒是玩得多。”
他一面说着,一面却又抬手用力向胸口按去,呼吸也变得急促艰难。
程惜愣了片刻,忙用力抱住他的腰:“修言,你焦虑发作了!冷静一下!”
肃修言还想冷笑,却又呛咳了声,张开口大声喘息。
程惜不再跟他纠缠,揽着他的腰将他强制地拖到一旁的沙发上,她抱着他让他缓慢躺下,将吻落在他的眉间:“修言,没事的,这里很安全,这里不会有其他人,只有我们两个人,你可以放松下来。”
肃修言闭着眼睛侧过头,用手按在唇上咳嗽,程惜扯了纸巾垫在他唇边:“想吐什么,别忍着。”
肃修言张开眼睛看了她一眼,而后就侧头干脆地往纸巾上吐了口血。
程惜看到纸上刺目的鲜红,心疼得浑身都颤了下,抽了口气:“你还真吐啊……”
肃修言也不知是不是终于舒服了点,弯了弯唇角,重新闭上眼睛“呵”了声。
程惜又忙拿纸给他擦唇边的血迹,还拿了靠垫垫在他身下,跑去兑了温水过来给他漱口。
就这么连指头都不用动地躺着被她照顾,肃修言的情绪好像终于好了些,虽然还是苍白着脸大口喘息,但总算不再继续呛咳了。
程惜半跪在旁边给他擦汗,把他额上的湿发拨开,看着他脸色发白,微张的唇更是惨白,合着的长睫毛也不断微微颤动。
她顿时又有一阵所有物被糟蹋了的心肝肺疼:“敢动我的人,真是吃了豹子胆!”
肃修言张开眼睛看她,蹙了眉说:“你的人?”
他本意是想质问的,奈何他现在还在喘息,声音也太过轻弱,程惜听完反倒十分受用,立刻连语气都柔和下来,可以说是温柔备至了:“放心,虽然你没有从了我,但在我心里,早就把你当做我的人了。我会好好护着你,不会再让你受委屈。”
肃修言气得又咳嗽了两声,用目光狠狠剜了她一眼:“等我好点了……再收拾你。”
程惜得寸进尺地拉住他的手,放在自己唇边吻了吻:“我的心肝宝贝,你开心就好。”
为了避免被她当场气死,肃修言恨恨地闭上了眼睛,努力调匀呼吸。
他才刚安静了没多久,唇上就突然触到了温热柔软的东西,他飞速睁开眼睛,就看到程惜近在咫尺的眼睛。
那双总是带着笑意和戏谑的眼眸中,此刻却充斥着一种不可名状的担忧,还有一丝并不明显的恐惧。
程惜又凑过去吻了吻他,轻声说:“修言,我在的。”
肃修言看了她一阵,轻“呵”了声:“你是觉得我现在没有力气强吻你?”
程惜顿时又笑起来,眨着眼睛,满脸狡狯:“你来啊。”
肃修言冷笑了下,正准备抬手去按她的头,她的唇却更先一步凑了上来。
这次她却比上次更能掌握主动权,温柔的交融里,还带着轻怜密爱,像是细雨微啄,羽翼轻合。
肃修言亦没有努力从她那里抢夺什么,只是张开唇齿,迎接这种暖意。
他落下的手指也将她额上因为紧张渗出的汗水擦落,在她离开后,用手掌轻拖住了她的脸,微蹙着眉看她:“我看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程惜用手勾住他的脖子,笑得一脸得意:“我本来就胆子大,特别是对你。”
警察在半个小时后上来询问,那时候肃修言休息了一阵子,已经好了很多,撑着沙发坐起身对程惜说:“我过去见他们。”
虽然现场的迹象基本可以断定是自杀,会客室中也有监控,可以证明肃修言的清白。
但他毕竟是死者生前见过的最后一个人,也是目击死者跳楼的人,当然还是要做笔录。
程惜握着他的手说:“你的焦虑症状还没有完全消失,让他们进来在这里给你做笔录比较好。”
肃修言弯着唇,意味不明地笑了声:“出事后我进自己的办公室闭门不出这么久,已经会让旁人带上有色眼镜了,如果我再不出,他们不知道还要怎么说我。”
程惜愣了下,她只是有专业知识,却并没处在肃修言这样的位置上过,一时没明白过来他话中的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