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童吐吐舌头,忙躬身退后。
东淑进了书房之中,慢慢地抬手自将幂篱解了下来。
那书童跟在身旁走进来,才要伸手接过来,猛然看见东淑的脸,顿时吓得惊叫了声,缩手后退。
东淑却很知道他的意思:“别怕,我只是长的跟你们姑娘有几分相似,却并不是她。”
书童兀自惊魂未定,转头看向萧宪。
恰萧宪从里头缓步走出来,见状喝道:“没用的东西!出去!”
书童的脸上白一阵青一阵的,虽然答应了,仍是不停地回头看东淑。
东淑便把幂篱搭在桌上:“要见萧大人一面真是不易啊。”
萧宪见她穿着褐金色的对襟夹衣,里头却是珍珠白的绸子中衣,底下是淡青绫子裙,沉郁淡雅。大概是天热又走了太多路,额头略有汗意,脸儿红扑扑的,一双眼睛都格外润泽。
萧宪心中暗叹了声,此时此刻已经完全明白李衾患得患失,迷惘不知所措的心情。
“少奶奶且坐了说话,”他转头看向扇架上一把绢丝双面绣花鸟的团扇,“有道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少奶奶突然亲临,可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东淑道:“确是有事想烦劳萧大人。”
萧宪道:“可是为了镇远侯的事?”
“大人已经知道了?”
萧宪道:“我毕竟还在这个位子上,若是这种事还不知道……那就是个没用的聋子了。”
东淑问道:“那大人是何时知道的?”
“你的意思是问我,若是知道的话,为何在顺义侯府没有透出半分来,对吗?”萧宪回头。
东淑道:“不敢。”
萧宪说道:“这件事内侍司做的很隐秘,我也是离开顺义侯府的时候才知道的。”他说了这句,一笑道:“不过李大人应该比咱们消息灵通许多吧。……你既然来找我,可是想让我帮忙救镇远侯出来?”
当着明人不说暗话,东淑道:“确有此意。”
萧宪说:“那你可是真看得起我了。不过,你放着现成可用的人不找,怎么要舍近求远呢?”
东淑问道:“敢问萧大人所说的‘现成可用的人’,是李尚书大人吗?”
萧宪点头:“他是知根知底的,皇上跟皇后面前又说的上话,自然比我更顶用。”
原本的确是这样的。
但东淑第一个找的就是李衾了,可惜那人是个冰山,任凭她费尽心机也无动于衷,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来找萧宪。
东淑又知道萧大人心高气傲,只怕不乐意自己当“第二”,于是便巧言令色的:“李大人虽能耐,但我只觉着萧大人您不论是人品性格,还是行事之上都比李大人要可靠,所以才来找您的。”
“是吗?”萧宪诧异的扬眉。
东淑露出和蔼可信的笑容。
萧宪看着她这个眼熟的笑容,却又慢慢皱了眉。
萧东淑有时候求他做什么为难的事情之时,也是这般口灿莲花的说破天,这笑容竟也似如出一辙,不过是仗着她生得好又讨喜,故意哄人上钩的罢了,那给她这般求的人往往也从不忍拒绝。
萧宪听见自己心里发出很沉重的一声叹息。
要真的是妹子,那该多好啊。
他一摇头,把那些胡思乱想都抛开了去:“这件事吗,如你所言非常的为难。但是也不是不能商量,你先前叫那个小厮来,说什么你又找到了一样难得的古玩珍品,这可是真的?”
东淑笑道:“怎么敢欺骗萧大人呢,当然是真。”
“那、是什么?”萧宪这才有些急切的问。
原来先前东淑让乘云递拜帖的时候,突然想起萧宪跟自己在顺义侯府“不欢而散”,这会儿自己巴巴地要见——萧宪这个人又很聪明,只怕早也知道她的来意,试问这种情形下他怎么肯见自己呢?
所以东淑特意嘱咐了乘云一句话,只让他告诉萧宪,她又得了一样珍奇古董,按照萧宪那心性,就算未必全信,可也一定得要见一见的。
果然如她所料。
听萧宪询问,东淑便道:“那是西晋越窑的青釉褐斑瓷,甚是罕见。”
还未说完,萧宪道:“若是这个东西,倒也不算极珍贵。”
东淑道:“最难得的是一套,青黄色釉短颈双耳罐,三足盘,还有一个钵碗,底下有印记,不像是凡品。”
萧宪有了兴趣:“若是一整套那还有点意思,在哪里?”
东淑道:“如此珍贵之物,我自然不会随身带着。如今好端端地放在侯府呢。”
萧宪皱眉道:“你……你说了这半天,连个样子都不肯给我看?”
东淑笑道:“莫非萧大人不信我吗?我是惯会找这些好东西的,比如那个铜镜,我也是一眼就觉着好才买的,若萧大人不信我的眼光,那就罢了。”
萧宪虽看出她有些言辞夸大,恐怕是因为镇远侯的事情才故意来骗自己的。
但毕竟有四兽献瑞在前,所以也吃不准她是在说谎还是真有其事。
“好吧,”萧宪吁了口气,便戏谑道:“这次少奶奶又要开价多少?”
“这次不要钱,”东淑正色道:“只要萧大人帮我救出拙夫,我愿意拱手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