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宪顾不上跟她们一一解释,只领着东淑直入里间儿。里头,长房的大爷、也就是萧东淑跟萧宪的父亲萧卓跟二爷萧宏等几个男子也都守在跟前,旁边是萧卓的夫人张氏,以及萧宏夫人陈氏等几个女眷。
萧卓听见外头响动,回头一眼看见东淑,顿时也惊住了。
萧宪对着父亲做了个手势,领着东淑到了床边。
张氏本正在旁边拭泪,见状抬头,看到东淑的刹那,浑身一颤,脱口叫道:“东宝儿?!”
她的声音很大,把屋内的人都惊了一惊。
榻上的老太太本已经半是昏迷了,原本握着李祈晴的手也都放开了,听了这句,却微微睁开了双眼。
萧宪顾不得别的了,见张氏起身要扑过来,便忙领着东淑上前:“老太太,您睁开眼睛看看,东宝儿在这里呢!”
周老太君双眼眯起来,看向眼前,若隐若现的一张脸。
她怔了怔:“东……”她慢慢地睁开浑浊的眼睛,枯瘦的手开始哆嗦着想抬起来:“东宝儿……来接我了吗?”
萧宪闻言悬心,本想让东淑快点说两句话,哄着老太太安心。
但他还没开口,东淑已经握住了周老太君的手:“老太太,您在说什么呢?我好好的在这里,可是您怎么、怎么居然瘦了这么多?”
她的声音带着颤抖的哭腔,一句话还没完,泪先涌了出来。
萧宪惊呆了,直直地站在旁边,无法出声。
周老太君听了这句,目不转睛地看着东淑:“你、你真的是我的东宝吗?”
“当然是我!”东淑将她的手蹭在自己脸上,哽咽着说道:“不然您又以为是谁?”
周老太君的手落在东淑脸颊上,柔软的如同花瓣似的脸,因为流着泪,湿湿润润的,那点熟悉的温暖跟娇软,让周老太君原本已经有些浑浊的双眼慢慢地透出了几许光:“东宝儿……”
她哆嗦着抚过东淑的脸,又将手覆在她的头上,细软的发丝在掌心,透着暖暖的热气儿。
是,是真人儿没错!
泪也从老人家的眼角滑落出来,周老太君含泪笑着说道:“东宝儿没事儿啊、我知道,我就知道。”
东淑哭的停不住:“我没事,老太太也不许有事,不许您撇下我。”
“好好好,”周老太君的手滑到她颈间:“乖孩子,祖母不会撇下你的,只要你好好的,啊?咱们都好好的。”
除了这祖孙两人,其他在屋内的众人,张氏夫人虽知道不可能,但在这时候却也忍不住由感而发的,索性从后面搂住了东淑,哭道:“我的儿!你总算是好好的呢。你叫老太太跟我何等悬心啊……”说到最后,也是哭的情难自已。
只有萧卓萧宏等人,虽然震惊非常,却还保持着清醒。
但是现在显然不是戳穿的时候,萧卓便陪笑道:“都别哭了,这是好事,何必再闹老太太……”说了这句,又靠前对周老太君道:“老太太您看,孙女儿就在跟前儿,您可要保重身子才是正理。”
周老太君搂着东淑,露出欣慰的笑容:“知道,没事,你们都不用围着我呢,自去忙别的吧。”
话都说的明白起来。
萧卓暗暗惊讶,这才领命后退,又叫太医过去诊看。
他在萧宪手臂拍了一把,叫了萧宪到外头,才又询问详细。
萧宪回过神来,便说了自己的用意,萧卓听罢不悦道:“你向来行事很有体统,今日怎么这么没有规矩!这种偷龙转凤的把戏,只能骗得了一时,如何是长久之计,等老太太明白过来,你叫她情何以堪,你怕她老人家在东淑身上受得苦还少吗?”
萧宪道:“老太太的身体从来康健,因为妹妹,才得了这病。太医说心病,所以我想若心病不除,这病自不能好,既然都不能治了,索性下一剂猛药,若是老太太能好,自然……”
“胡闹!你这胡闹,该怎么收场,外头的人听见了又该怎么非议?”
“儿子只想老太太无恙。其他的暂时顾不得了。”
两父子说着,里间太医诊了脉出来,脸上却有惊讶的喜色。
萧卓忙问道:“如何?”
太医道:“老太太的脉象本来已经微弱了,现在却突然强而有力起来,竟又有了勃勃生机,真是稀罕事。”
萧卓仍未敢掉以轻心,迟疑问道:“会不会是……”
太医知道他问的是会不会是“回光返照”,当下道:“大人放心,照我看来,却并不是那个,而是真的情形在好转。”
他说了这句,迟疑片刻又低低道:“之前有句话下官不敢说,现在倒是无妨了——其实之前老太太的心病,怕不是别的,只是老太太她自个儿不想活了而已,但现在却不一样……可见萧尚书这一剂心药下的很对。”
等太医去开药方,萧卓看向萧宪:“你别得意,这烂摊子还不知怎么收拾呢。”
东淑来萧府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时候了,耽搁了这么久,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幸而老太太喝了药,已经睡下了,太医又诊过说无碍,东淑才得小心松开了老人家的手,到了外间。
这会儿除了张夫人陈夫人等几个亲近的女眷,其他的都退了。
张夫人已经听萧卓说了真相,但是看着眼前这张脸,依旧的情难自已。
东淑看着面前的妇人和蔼的神情,心里也有一股暖意流动:“太太不要伤心……”
勉强说了这句,竟不知继续说什么。
张夫人抬帕子掩着口,几乎要哭出来,越看越是伤心难舍,便颤声道:“宪儿送一送吧。”便回过身去。
萧宪陪着东淑到了外间,东淑因也哭了许久,竟有些头疼,走了几步便累了。
廊下的光芒幽暗,萧宪回头看她,心里有万语千言,比如——之前在老太太跟前怎么会哭的那样,又怎会说出那些贴心贴意的话。
那简直……就是萧东淑该说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