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从王姨娘口中所知的情形跟萧宪说了一遍,东淑道:“哥哥,你说苏夫人……是因失心疯说了些胡话才歪打正着吗?”
萧宪眉头微蹙,想了会儿说道:“按理说她不会知道的,何况你一早就离开了侯府。多半是病糊涂了。”
东淑道:“我只是有点儿担心,若是这流言传了出去,会不会有什么妨碍?”
萧宪笑道:“难道会真有人相信什么起死回生,借尸还魂这种荒谬说法?若真的这种论调儿很容易给人相信,当初我跟李衾就不至于跟你相见几次都不相识,如此大费周章了。”
他说了这句,又哼了声笑道:“其实要真的这样容易让人接受反而好,至少我们不用怕吓坏了太太而瞒着她了。”
东淑闻言低头道:“哥哥,我有点儿不放心。”
萧宪立刻明白:“你想去镇远侯府看看吗?”
东淑沉默片刻,一点头。
萧宪笑道:“上次你为了镇远侯的事情,独自跑去御史台大闹,难得李子宁没有大动肝火,反而帮着你……这次你还去镇远侯家里,就不怕他吃醋吗?”
东淑道:“怕什么呢,镇远侯又不在家。”本能地说了这句又觉着不妥,便道:“子宁不是那种爱拈酸吃醋的人。”
“哈,”萧宪道:“这你就错了,他是背地里喝醋,不叫你知道罢了。”
东淑耸了耸鼻头,问道:“哥哥,我知道自己有些贸然,你若不答应我就不去了。”
萧宪对上她的眸子,思忖了半晌,终于下定决心般道:“既然已经起了意,何必拘泥于别人的看法,去就去,我陪着你便是了。”
东淑喜出望外,扑上来靠在他肩上:“还是哥哥最好!”
萧宪嗤地一笑:“什么时候哥哥不是最好的?哼……只怕他说几句甜言蜜语的时候你就忘了哥哥了。”
东淑脸颊微热:“什么啊,又瞎说了。”
萧宪看着她流露出来的娇憨之态,心里欢喜之余却有淡淡的感伤,倒是宁愿这样相处的时光多一些,再多一些。
这天,萧宪特意抽空,陪着东淑来到了镇远侯府。
侯府已然是门可罗雀,门上见是萧府的马车,慌忙开门相迎,又看是萧宪陪着东淑下车,一个个更是惊呆了,有一些侯府的老人看到东淑重又出现,不由感怀于心,红了眼眶,一个个垂手躬身恭敬地叫:“少奶奶。”
萧宪陪着东淑向内而行,二门上丫鬟叶红带了小丫头迎了他们,叶红也是百感交集地,看着东淑行礼道:“真的是少奶奶回来了!”
东淑道:“我是来探望太太的,可好些了吗?”
叶红轻轻地摇了摇头:“少奶奶入内见了便知道。”
于是一路引着他们进了内宅,到了太太上房,掀开帘子,好大的一股药气。
萧宪有些受不了,掏出手帕捂着鼻子,随东淑入内。
到了里间儿,早已经有丫鬟扶着太太起来了,苏夫人靠在床边上,双眼合着,形容枯槁,比先前瘦了一半儿!
东淑一看,心头便先一震。
萧宪毕竟是男子,看了眼后就对东淑道:“我在门边等你。若有事你便叫我一声。”
东淑点头,目送萧宪退出。
萧宪去后,叶红引着东淑靠前,才唤了声“太太”,苏夫人眼皮动了动,睁开眼睛:“谁叫我?”
叶红小心翼翼道:“太太,是少奶奶来探太太的病。”
苏夫人睁大眼睛,哆嗦着说道:“江雪吗?她又来了?快,快把符咒贴起来,叫和尚道士来念经,打散她!别叫她来害我!”
东淑见状,便道:“太太不必惊慌,没有人想要害您。”
苏夫人听到声响转头,看见东淑的瞬间尖叫了声,向床榻内部躲闪。
东淑见她这样反常,便不再靠前,榻上苏夫人发着抖,给叶红扶着安抚,勉强又看了东淑几眼,忽然诧异地:“咦,是你啊……”竟不再似先前般惧怕。
东淑还未开口,苏夫人笑道:“我可没欠你啊,你来干什么?”
“听说太太病了,我来瞧一瞧。”
苏夫人道:“呵,你来探病,我看你是想我死的。”
“太太这话从何说起?”
苏夫人道:“你、你是个煞星,几次三番的害酒儿,好不容易你走了,我以为要好了,可没想到竟变本加厉了……”
东淑听她只管胡言乱语,却有些后悔贸然前来了,正想托辞离开,苏夫人忽然扑到床边,盯着东淑道:“你把江雪藏到哪里去了?你快把她还回来!你害了我的儿媳妇!你这个妖精!”
东淑大惊,苏夫人却抬手比划着说道:“太上老君!如来佛祖!观音菩萨!快把这个妖精捉了去,她不是我儿媳妇,她附了江雪的身……江雪呢?快叫江雪来伺候我!把江雪还回来!”
叶红毕竟是看惯了的,并不觉着惊讶,只怕东淑不高兴,便摁着苏夫人的肩膀,只是劝慰。
此时此刻,东淑盯着面前半是疯癫的苏夫人,竟猜不透这个人是真疯了,还是从疯癫中窥得了什么天机。
只可惜,她口中的江雪只怕再也回不来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当时江雪在的时候她若是能够善待,也未必会让江雪走到那一地步。
东淑猜不透,也不想再猜,毕竟跟一个疯子是永远说不清的。
她后退一步,正要转身,不料苏夫人忽然挣扎着从榻上跳了下来,上前抓住东淑:“你别走,你把江雪还回来!”
苏夫人的力气极大,紧紧地攥住东淑的肩膀,竟有些疼。
东淑给她突兀的举止惊呆了,竟并未反抗,就在此刻门口的萧宪听见动静奔了进来,见状生怕苏夫人伤到东淑,便上前拉住东淑,一边抬手去推她:“放开!”
不料这一推,苏夫人身形趔趄往后倒去,后脑勺竟不偏不倚的撞在床柱上,她闷哼了声,软软地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