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在那时候,东淑相信,脱去可厌污秽的情欲迷障后,丽太妃一定会将杨瑞那边的事情料理的妥妥当当。
所以她才叫燕语公主不必害怕,也叫谭侍卫不用担心。
只是东淑这会儿尚且没想到,太妃所做将超乎她的预计。
到了永庆宫,皇太后坐在正殿内,见东淑去而复返,行了礼,便命赐座。
太后皱皱眉,忖度着开口道:“本宫知道是为难你了,只是这镇远侯有些古怪,别人伺候不了,所以本宫想……”
还未说完,东淑道:“太后不必为难,既然是太后的懿旨,臣妾自然会依旨意而行。绝不敢有违。”
太后听了便一笑:“很好。那你便暂且留在这宫内,哦,太医院有几个太医在这里,也有宫女太监,除了一些必要你做的,其他都吩咐他们,或者跟太医商议行事,总之,要让镇远侯快些好起来。”
东淑恭顺答应:“是,臣妾知道了。”
太后深看她一眼,起身亲自领着她到了里间儿。
东淑来到内殿,见镇远侯赤着上身,虽然已经敷药,可那深深的鞭痕依旧清晰可见,他身上因为原先在外头或者打架,或者征战,本就有些伤的,再加上上回内侍司受刑,又多了一层,如今新伤旧恨,看的人简直发疯。
东淑本就见不得这些,此刻几乎伸手捂住双眼。
皇太后看她一眼,自己转头凝视镇远侯,目光低垂,看到他腰间伤痕之中那一点残破龙痕,意义莫名地轻笑道:“本宫曾经很觉遗憾,所生的太子并没有继承皇族的龙痕纹,幸而底下的几位皇子也一应如此,本以为大家都一样的,没想到,偏偏是他……”
叹息般说了这句,太后回身出去了。
太医们见太后离开,彼此商量了几句,走到东淑跟前道:“少奶奶,据我们刚才细看,侯爷似乎还服用了什么药,故而弄的气虚体弱,恐怕还会神智不清……实在难办的很。”
另一人道:“我们刚刚给侯爷用药,他还抵触的很,所以才请了少奶奶来,虽是为难了,但是……”
东淑敛神:“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横竖大家齐心协力,我相信侯爷定会好起来的。”
众人见她如此镇定笃然,便都点头:“是!”
从下午到了晚间,东淑服侍李持酒吃了几次的药,镇远侯居然照单全收,让太医们很觉欣慰。
只是镇远侯一直都不曾真正醒来,这让东淑心头沉重。
入夜后,谭侍卫来了一趟,手中提了个包袱。
他道:“少奶奶,我在诚肃殿找到这几样东西,都是侯爷的。就给他留在这里吧。”
东淑此刻正有些疲倦,又不肯歇息,便振作精神打开了那包袱。
无非是李持酒的衣裳,而除了外裳等东西,其中有一件却极其眼熟。
东淑拿起来瞧了眼,确信是她曾经给李衾所做的那件缂丝貂鼠皮的夹袄:果然那天晚上他去了,果然这失踪的袄子是给他“偷”走了的。
东淑想笑,但是那笑才盈盈一现又猛然僵住,因为她看到这夹袄的后背心上俨然不知给什么戳破了个口子,边沿上的血渍早已经干透了,仔细再看,还有好几处划伤。
东淑立刻想起彩胜的话,不由闭了闭双眼,心头惊痛非常。
触目惊心的,她不想再看下去,便把衣裳等都堆叠起来,准备重新系好包袱,谁知动作间,有一物从衣裳里跌落下来,落在她的脚边。
东淑微怔,以为自己错看了,俯身捡起来在手中仔细打量,顿时头晕目眩。
第100章
原来这时侯东淑所见的, 竟正是以前她跟萧宪相认后,随手做的那个粗糙香囊, 本是要给萧宪的, 后来不知怎么就不见了。
东淑还以为是伺候的丫头不知情扔了,因是微末不足道的东西,所以丢且丢了,也没计较。
实在想不到,此时此刻竟然在这里发现。
这香囊上血迹斑斑, 口子上紧紧地拴着一根红色细棉绳子,只是如今给拽断了似的,看长短, 却像是挂在脖子上。
东淑的手有些发抖, 她看着这香囊,又看看昏迷不醒的李持酒, 竟觉着这香囊十分烫手, 又且沉了起来, 有些拿不住了。
这夜,宫门锁了后, 皇宫之中寂静的诡异。
皇帝已经从诚肃殿内挪回了武德殿,仍是由丽太妃看护着, 皇后娘娘几度前来,都给丽太妃打发了,说皇后太过伤心无法伺候皇帝,也对皇帝不好。
武德殿内灯火通明, 内侍禁卫护卫森严,时不时有太医跟宫人们进出。
李持酒却仍是在永庆宫里,太后安排的人不离殿内外。
这夜,太医们看过了,脸上有些庆幸之色,对东淑道:“多亏了少奶奶在,侯爷的药吃的甚是顺利,只是他的外伤也不容忽视,只盼三天内伤口不要恶化或者发热,就是上天庇佑了。”
已经是快十月的天气了,夜间寒凉非常,尤其是在皇宫之中,虽然内殿放着好几个炭炉,东淑却仍觉着心里一阵阵的发冷。
她看了看李持酒仍旧昏迷不醒的脸,起身慢慢走到殿门口处,眺首望去,灯火点点,暗影中侍卫林立。
目光向上,暗蓝色的天,有星光点点。东淑看着那闪闪烁烁的星子,不知此刻李衾在南边如何了,他应该很快就会知道京城里发生的事情吧……
面前的殿阁连绵广阔,东淑的心里却一阵的空虚,她突然怨念李衾为何走后一直都没有书信给自己。
她很想李衾快点回来,可是又怕他知道消息后着急,乱了分寸,虽然南边的战事大体上已经平靖,但毕竟军情如火,一点儿也不能疏忽分神的。
东淑想了半晌,忽然哑然失笑,原来她想起以前李衾去北关巡边,知道她的死讯后却仍是镇定自若地将一场大战指挥停当……唉,果然是自己关心则乱,竟担心起他来。
他李子宁,向来不是个会需要人去担心的啊。
东淑不禁长叹了声。
正在这时侯,一个宫女出来,悄声道:“少奶奶,外头冷,留神吹了风着凉,还是到里间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