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正常人,正常人对疯子的一切行为逻辑当然会不解。
又过了数秒, 梁砚找了一把更矮的椅子, 坐在床边, 把床当桌子用,手臂压在软绵的被子上,单手托着下巴,没什么表情地盯看床上的乔栖。
像一个无所事事却又专心致志盯看心上人的男同学。
直到童书渠来换输液瓶。
童书渠状态没比梁砚好到哪里去,但因为工作不得不坚守在岗位。
早上简单在办公室清理了自己, 换了身衣服, 套上白衣大褂, 还是在医院病患与家属之间游刃有余的童医生。
但是梁砚就没那么幸运了, 毕竟医院不是他家, 没有可供他换洗的衣服。
所以他这幅样子, 还真是不怎么能拿得出手。
童书渠哑声开口:“你去休息会儿吧。”
梁砚没说话。
童书渠知道他这个时候不愿意走,“她睡不了太久的,一会儿醒了看到你还这样,会自责的。”
梁砚顿了顿,还是没说话。
但是童书渠知道他已经没那么坚持了,“剧组请假了吗?”
梁砚“嗯”了一声。
他嗓音没比童书渠好到哪里去。
童书渠说:“你们俩都请假,是不是不太好?”
是不太好。
但是这个世界上,哪能事事称心如意。
童书渠也知道自己问了句废话, 临走前,他说:“总不能都倒下。”
梁砚哪里有时间倒下,他就出去洗把脸的功夫,梁诩墨那边就又闹了起来。
梁砚站在病房外,冷漠地看着房里的梁诩墨发疯。
人的情感很多时候都是一瞬间的改变,跟周家也打电话的那一瞬间,从探监式出来的那一瞬间,看清楚明田孤儿院大门的那一瞬间,以及昨晚乔栖在他身边,用极其脆弱却又仿佛藏着巨大能量的口吻说“也算对她未来人生另一种美好祝福吧”的一瞬间……
明明只是过去数天,梁砚却好像走过了半生那么长。
良久,直到病房里再次安静下来,狼藉也沉默下来,梁砚又深深看了一眼,才转身离开。
走廊尽头亮光一片,梁砚身后拖起了长长的影子。
影子越来越细,越来越长。
忽然,一双高跟鞋踩在了这道影子上。
梁砚?
何念怡很惊讶会在这里遇到梁砚,她起初还有些不敢认,毕竟一向自诩风流倜傥的“形象大使”怎么可能愿意以这种堪称狼狈的模样见人?
但是人的气质不会因为这些肤浅的外表而产生变化,所以即便觉得不可思议,何念怡还是能确定,这人就是梁砚。
是本该在临市拍戏的梁砚。
他怎么会这个时候在沪城?
还这幅模样?
何念怡盯着梁砚的身影消失在拐角,才抬手压了压头顶的帽子。
她脸上戴着口罩,一身黑色羽绒服,脚上穿了一双与“低调”违背的过膝高跟靴。
踩着清脆的步子走到梁砚刚刚伫立已久的地方,恰好有护士推门出来,一脸的惊魂未定。
还差点撞到何念怡。
好在护士反应及时,一把拽住了何念怡,而何念怡也趁机伸着头往病房里瞄了一眼。
只一眼 她就看到在床上躺着的女人。
——是梁诩墨?
梁砚的姐姐?
“对不起对不起……”护士道歉。
何念怡垂眼扫过护士手臂上和侧脸上以及脖子上新增的伤口,眼睛闪了闪,说:“没事,睡觉走神没注意。”
她说着,故意有些哀伤地往病房里看了一眼。
护士立刻“自作主张”把何念怡当成了梁诩墨的朋友,她叹了口气:“病人现在情绪刚刚稳定下来,不建议探望。”
何念怡故意有些犹豫挣扎,“她还……”
然后又把话咽了下去。
因为她不知道是该用“好转”还是“痊愈”亦或者其他。
但是护士却自然而然地接话道:“别想了,神经问题,一般很难了,而且她这么严重……唉,可惜了。”
何念怡一怔,脱口而出:“你说她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