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2 / 2)

春秋小吏 长生千叶 2941 字 6天前

小土狗趴在地上,本在吐舌头,但听到祁律的话,突然昂起头来,黑溜溜的眼睛注视着祁律,突然心声一股澎湃的戚戚焉,他活了将近二十年,每一年都听各种卿大夫对他进言,没必要对平头百姓那么好,安抚了朝中扛鼎之臣,国家就是您的了,天下便是您的了,何愁鞭笞不了那些百姓。

只可惜,太子林要的根本不是鞭笞,就连身为师傅的太宰黑肩,都无法理解太子林的想法,觉得太子林是妇人之仁。太子林可不知道自己爱民的想法,民贵君轻的想法有多么的超前,因此才会被主流所不认可。

如今……

太子林竟然发现了一个和自己心有戚戚焉的人,如此不谋而合,这个人——便是祁律。

小土狗盯着祁律的眼神越发的有神,“嗷呜?”一声,还歪了歪小脑袋,一双小耳朵趴下去立起来,立起来又趴下去,仿佛很亢奋的模样。

公孙子都没来由的笑起来,卿大夫们也不敢造次,便听公孙子都说:“好,依你。”

祁律立刻作礼,说:“谢大行人。”

“不,我要谢你。”公孙子都笑了笑,说:“想来祁少庶子之后会很忙,那子都便不叨扰了。”

他说着,指向军营门口,说:“只一点,难民不可放进营中,其余随你。”

谁知这些难民之中会不会掺杂其他诸侯国的细作,或者是西戎人北狄人的细作,公孙子都为人心细,还是要算计这些的。

祁律也明白这个道理,说:“请大行人放心。”

卿大夫们很快散了,祁律没有二话,立刻忙碌起来,对祭牙说:“劳烦弟亲,能否帮律把两个孩……儿子,送到帐中安置?”

祁律本想说两个孩童,不过转念一想,说好了是自己儿子。这两个便宜儿子,俊的俊,可爱的可爱,祁律还真挺喜欢的,小小年纪也必不可能是细作,若是流落在外,说不定什么时候便被“易子而食”,也是可怜儿,还不若自己先带上。

再者,带着两个便宜儿子傍身,不止能当吉祥物,而且还能当护身符,了断郑姬对“自己”爱慕的念头,简直太便宜了!

祭牙眼皮狂跳的看着自己这两个便宜的“侄儿”,迟疑的说:“兄……兄长,这真的是……是兄长的儿子?”

祁律做戏要做真,尤其祭牙是个“偏听偏信”的傻白甜,如果有他助力,在郑姬面前吹吹自己是渣男的小风儿,估摸着郑姬便要信以为真了。

小白小大人儿一样抱着兀自昏睡的“二锅锅”,抿着嘴唇,一脸严肃的盯着祁律,生怕祁律揭穿他们,把他们赶走,那眼神虽十分“老成持重”,但还有点可怜儿。

祁律并没有揭穿他们,反而特别自豪,根本不知自己活脱脱一副“拐子”口吻,十分坦然的说:“那是自然,弟亲你看,律这两个儿子,难道与律长得不像?”

“嗷呜……”

太子林:依寡人之见,当真不像……

祁律将两个儿子托付给祭牙,然后快速往膳房赶过去,这时候膳夫们也要休息了,但是都听说了少庶子要亲自舍饭给难民的事情。虽那些卿大夫们并不把这事儿放在心上,但那些膳夫们多半皆是奴隶出身,对于那些难民,也是感同身受。

这会儿本该没人的膳房里,竟人头攒动,大行队伍中膳夫不少,怎么也有一二十人,膳夫们竟自发留下来,帮助祁律将剩下来的豆腐加工。

难民们并不在乎口味儿,能吃饱是头等大事,因此祁律把豆腐捣成泥,做成了豆腐饼,然后放在锅子里一烙,一块一块的豆腐饼吃起来方便,舍起来也方便。

祁律与膳夫们忙了大半夜,他这身子骨儿弱不禁风,做豆腐饼做的腰酸背疼,手臂恨不能抬不起来,感觉自己已经是一个废人了,果然,圣人是不好做的,想要做“圣人”,总要劳其筋骨。

祁律与膳夫们做好了豆腐饼,抬着一大筐一大筐的豆腐饼来到营帐门口,那些难民们并没有离开,大多还留在这里。祁律将饼子全都分发下去,难民起初有些混乱,闻到了豆腐饼的香味儿,仿佛恶狼见到了肉,但旁边就是军营,还有那么多士兵站岗。

祁律将豆腐饼发下去,每人都有份,眼看着难民们狼吞虎咽的将豆腐饼塞进嘴里,莫名有一种感叹,果然,这里真的是纷乱的春秋时期,真实得很,也现实得很……

难民们吃了豆腐饼,很快就散了,祁律活动着酸痛的手臂,几乎抬不起来,揉着肩膀和脖子,感叹了一声:“累死我了……”

说着,祁律便往自己的营帐走去。

黑暗的夜色中,幕府营帐打起一点帐帘子,仔细一看,原是有人站在帐帘子的缝隙之后,那人身材高大,一身黑色长袍已经退下,只着里衣,披散着黑发,看起来马上便要就寝了。

正是公孙子都。

公孙子都站在幕府的帐帘子后面,眯着眼睛看向越走越远的祁律,忍不住笑了一声。

从者似有些疑问,说:“不知大行人,因何如此欢心?”

公孙子都披散下来的黑发犹如瀑布一般,稍微一撇头就落到了身前,他伸手将黑发扫在肩后,似乎心情不错,说:“只因祭相的眼光不错,此子日后必大有作为……望能为我所用。”

祁律舍了饭,匆匆往自己的营帐赶去,正好看到了守在营帐中的祭牙,祭牙已经困得迷瞪了,见到祁律可算是回来了,赶忙说:“兄长,我实在受不得了,先回去歇了,兄长也早点歇下。”

说着,步走龙蛇,恨不能一头扎在地上直接睡了,歪七扭八的往自己的营帐而去。

祭牙一走,祁律的营帐中只剩下祁律本人、自称小白的小豆包,还有昏睡之中的纤弱小男孩。

当然,还有一人,不,还有一狗,那便是太子林了,只因他现在的形象不太起眼儿,总是被人忽略……

祁律走进去,纤细的小男孩还在昏睡,中毒和催吐都很消耗精元,小男孩年纪也就四岁左右,昏睡是正常的。

那小豆包却是醒着,见到祁律走进来,没了“认亲”的果决,抿着自己的小嘴巴,双手揪着自己的小衣摆,来回来去的揪线头,看起来十分局促。

祁律笑了一声,没有立刻与小豆包搭话,而是走过去检查纤细小男孩的伤势,卤水中毒已经解了,头上的伤口是撞伤并不严重,祭牙方才令医官给他包扎过,也无大碍。

祁律检查之后,这才在席上坐下来,先稳稳的喝了口水,随即活动着脖颈,懒洋洋的说:“好了,现在四下无人,你可说了,你们到底是何人?”

太子林一听,歪了歪小脑袋,果然,寡人便说这二人不似祁律之子。

小豆包一听,狭长的眼睛睁得浑圆,眼珠子转了几下,仿佛桌上弹球一样乱碰,咬了咬小嘴唇,全都是现成编纂谎话的小动作。小豆包尽量让自己显得可信,支支吾吾的说:“爹、爹爹……说得甚么话,窝……窝是小白鸭,爹爹不识得小白了嘛?”

小豆包虽然一本正经,但是说话奶里奶气的,还有点含糊不清楚,与他故作老成的模样对比起来,简直便是恶意卖萌。

祁律瞧他这模样,忍不住想要捏捏小豆包肉肉的腮帮子,于是他也是这般做的。

小豆包一惊,还很戒备,当即吓得后退一步,顺口说:“你放肆,你胆敢……”

他说到这里,话头突然断了,似乎觉得自己险些说漏了嘴,赶紧咳嗽了一声,像模像样的说:“嗯……小白与爹爹多年未见,因此……因此爹爹不记得小白,也……也是常有的事儿。”

“嗤……”祁律当真没忍住,直接笑了出声。

那小豆包一看,祁律分明是嘲笑自己,当即憋红了脸,恨不能当即在地上跺脚,却克制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