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逃也似的,没命的快速往前跑,一路扎过去,祁律便隐约听到远处有人说:“祭小君子,您怎么到这里来了?这是运送狗棚的缁车啊!”
随即又是“嗷嗷嗷!汪汪汪”的狗叫,还有祭小君子怕狗的声音,总之是鸡飞狗跳的。
祁律不明所以,眼看着祭牙一头钻进了狗棚的辎车,又看到祭牙风风火火抛投鼠窜的跳下来,还笑了笑,便当是看热闹了。
公子小白揪着“二锅锅”的衣摆,一脸不明所以,虽然围观倒是围观了,但是没有完全听懂。明明皆是能听懂的字眼儿,但是合并在一起,公子小白便不明了了。
反观公子纠,身材比公子小白高了一点点儿,模样平静的很,拉着弟弟,听着远处鸡飞狗跳的声音,还无奈的叹了口气。
公子小白抓住公子纠的衣摆,抬起头来,一本正经的板着小肉脸,说:“二锅锅,南风是甚么鸭?”
公子纠想了想,精致的小脸蛋露出一丝苦恼之情,看起来并非公子纠不理解南风是什么,而是不好直白的告诉年纪还小的公子小白,于是岔开话题说:“来小白,上车罢。”
公子小白跟着二哥上车,钻进缁车里,还孜孜不倦的说:“二锅锅,南风到底是甚么鸭?”
公子纠有些无奈,伸手把探出头来刨根问底的公子小白按进辎车里,自己也跟了进去。
祁律直白的打碎了祭牙刚刚懵懂的“春心”,起初祭牙是看不起祁律的,谁叫原主祁律油嘴滑舌,花言巧语的拐骗了姑姑呢?三天两头对着祭家谄媚讨好,祭牙顶看不起他了,但不知为何……
祁律突然转变了性子。
祭牙可不知祁律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祁律了,如今换了瓤子,从一心谄媚的小吏,变成了一个很怕麻烦,什么闲事都不想管,“无欲无求”,只对食欲耿耿于怀的祁律。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祭牙发现祁律虽看起来稍微有些吊儿郎当,不怎么着调,有时候说话也奇奇怪怪,但祁律竟是有真本事儿的人,一席菽豆宴,是让祭牙心服口服。
祭牙这个人,天生少根筋,因此他若是讨厌谁,便很直白的讨厌谁,他若是佩服谁,那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祁律可不知祭牙对自己的“感情转变”,不只是“处心积虑”的拒绝了郑姬,带连着祭小君子也一并子给打了回去,而且面对郑姬,还绕着弯子想办法不伤了佳人的自尊心,面对祭小君子,那就是一个直球,直接拍在脸上,何其伤心!
祁律没有这方面想法,完全没思考到这条道上,笑眯眯的牵了自己的马,踏着脚蹬子,翻身上马。
翻身、翻身、翻身,翻了三次身,因着马匹高大,祁律身材并不如何高大,翻了几次,愣是没有上马,最多趴在马背上,跨不上去。
祁律叹了口气,心想着马磴子为何要这么设计,太不合理,对新手实在不友好。
小土狗坐在一边地上,微微垂着头,似乎不忍心再看祁律翻身上马失败的尴尬场面。想他太子林,三岁开始就已经习学骑射,弯弓射箭那是王室贵族的标配,每年腊祭祭司天地,身为贵胄的太子林都要亲自前往猎场,狩猎猎物,然后敬献神明,因着这些,太子林小小年纪便学会了一身武艺,而祁律……
别看祁律理膳是一把好手,说话也头头是道儿,但他骑马的功夫,简直令人不忍直视。
小土狗忍不住抬起小爪子来,无奈的捂住自己的脸。
就在这时候,突然一只手伸过来,直接将祁律提了起来,祁律“嗬……”的倒抽一口冷气,被人抓住后衣领子,一拽,登时坐在了马背上。
回头一看,是去而复返的公孙子都!
队伍很快启程,大部队粼粼开拔,公孙子都并没有驱马来到队伍最前面,而是与祁律并马而行,公孙子都饶有兴趣的打量着祁律,此时此刻的祁律还在与马匹作斗争。
祁律让自己的两个便宜儿子去坐辎车,辎车的空间有限,所以自己便出来骑马,哪知道这马匹不是一般人可以骑的,一路上歪歪扭扭,歪歪扭扭。
祁律把小土狗抱在身前一并子骑马,小土狗实在是无奈了,用小爪子压住马缰绳,好似在帮助祁律“掌舵”。
祁律一看,这马匹真的比方才稳当了许多,总之不走曲线了,也不蛇形前进了,没成想小土狗不但可以给自己捡衣服,竟还有牧马这一长项。
公孙子都一直没说话,等驱马走了一会儿,这才开口,幽幽的说:“方才子都助少庶子解围,少庶子便没有甚么谢礼么?”
祁律看了看公孙子都,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很平静的说:“大行人顽笑了,大行人贵为公族之后,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难不成还有求而不得的事情?如何可能需要律一个小小少庶子的谢礼呢?”
祁律说的冠冕堂皇,其实缘由只有一个,那就是自己穷,很穷,什么也送不起。
公孙子都哈哈一笑,干脆直接点破了祁律的迂回,说:“少庶子想多了,子都的确不缺金银,所以不会向少庶子讨要这方面的谢礼,请少庶子不必担忧多虑。”
祁律心里“啧”了一声,很不愿意与公孙子都这个狐狸精多说话,狐狸精这三个字儿,并非指公孙子都长得太妖媚,而是指公孙子都的心机。
公孙子都与祭牙不同,祭牙是个典型的傻白甜,喜欢的时候非常喜欢,不喜欢的时候直来直去,所以祁律爱见和祭牙做朋友,但公孙子都呢?喜欢的时候可以横眉冷对,厌恶的时候可以笑脸相迎,应付这样的人最为麻烦,因此祁律并不想与这样的人多有牵扯,劳心劳累的很。
公孙子都又说:“不如这般,少庶子就欠一个人情与子都,如何?”
呵呵……
祁律心中笑了一声,公孙子都这个便宜算盘,打得真是噼里啪啦作响,什么东西最不好还,当然是人情债!谁会像祁律这般,随随便便就将人情债给用了?倘或许诺公孙子都一个人情债,这债可就长了,无异于高利贷,肯定打着滚儿的往上翻,比牛市的仗势还要猛。
祁律心里吐槽着公孙子都这个狐狸精,面上却见人说人话,恭维的说:“公孙大行人说笑了,律人微言轻,人情能算甚么?根本不值一提,太过卑微,恐怕折煞了大行人。”
“无妨。”恰好,公孙子都也是个油盐不进之人,一张俊美的脸上满满都是微笑,仗着老天爷的恩赐,便如此的肆意挥霍自己的美貌。
祭牙躲在辎车里冷静了一会儿,突听外面“调笑”之音,一打起车帘子,便见到公孙子都与祁律正在说笑,两个人不知谈论到了甚么,说说笑笑、有说有笑、笑容何其灿烂。
祭牙可看不出祁律正在与公孙子都斗智斗勇,只觉他们二人关系突然亲密了许多,心里不免怪怪的,也不等骑奴停下辎车,立刻一个跃身,直接从辎车上跳下来,翻身上了自己的马匹,硬生生挤过去,仗着自己的骑术高超,便插在祁律与公孙子都中间。
公孙子都也没有生气,拨转马头,稍微拉开一些距离,让祭牙挤进来“从中作梗”。
祭牙一脸东家的口吻,对公孙子都拱手说:“大行人可能还不知,这祁律如今已然是我的结拜兄长了,因此今儿个大行人为我兄长解的事情,我还没来得及谢过大行人。”
祭牙说罢,像模像样的给公孙子都作礼,公孙子都脸上噙着俊美的笑容,说:“无妨,我帮助祁少庶子,也是分内的事,毕竟子都身为大行人,理应负责护送郑姬高嫁洛师,若是这其中出现了什么岔子,倒是子都的不是了。”
公孙子都说的有道理,于情于理,他们都是送嫁的人,若是半路郑姬和小吏跑了,公孙子都也脱不开关系。
公孙子都说罢,幽幽一笑,他本就生的俊美,一笑起来更是“回眸一笑百媚生”的类型,偏偏又透露着一股高大俊逸的英气,并不阴柔,他这一笑,祭牙挤在旁边,距离得稍微有些近,差点给公孙子都那俊脸晃了。
祭牙没来由一愣,心中不屑的想,不就是脸俊点儿么,猖狂甚么?一个大男子,要那么俊的脸做甚么用?
祁律一看,祭牙挤过来敢情好啊,祭牙见到公孙子都,那就像是一只活脱脱的鹌鹑,瞬间炸开毛,对着公孙子都没命的啄,这样也好过公孙子都用自己扎筏子。
哪知道祁律还没来得及欢心,便听公孙子都一笑,又是那样暗昧不明的语气,说:“再者说了,子都说的都是真话。”
祭牙一脸迷茫说:“真话?甚么真话?”
公孙子都的目光越过中间的祭牙,落在祁律身上,莫名深情款款,说:“今日夜里,来我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