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是在这一天，莫老夫人初次对不是她孙儿，却被她视如孙儿的男人敞开了心扉，就在莫寰霆的办公室里，她许久未进的莫氏办公室。

她就坐在那儿，穿着考究到极致的旗袍，双手平搁在膝盖上，虽然面容苍老，却已久能看到年轻时该是如何的风华绝代，艳丽无双。

莫寰霆亦是端正优雅地坐在那个位置上，面容冷峻，却仍是显出了些许温润来，倾身帮莫老夫人倒茶，神情平静地好似什么都未发生。

此时的莫老夫人哪里有心情喝茶，当莫寰霆将茶水亲自端到他面前时，她直接扬手挥去，那滚烫的茶水，溅到他的手背上，红了一片。

“就这么不稀罕？”莫老夫人出声质问，语气凌然间却显得无力，“莫家的一切你就那么不稀罕？”

莫寰霆未吭声，仅是再次回坐到了对面的沙发上，重新拿过杯子，又重新斟了一杯茶，复又端到了莫老夫人面前……

只是，依旧被打翻在地，水再次烫到了手。

“说话！是不是很不稀罕莫家，很不稀罕？”莫老夫人再次含泪质问，她已经忘记有多少年没哭，大概在他离开后，她就没再真正哭过，谁又敢惹她伤心难过，可是眼前这个不肖子孙，就是敢这么大胆，“退出莫氏，永不再入？呵！就算你不是我老太婆的亲孙子，但是你也是莫家养大，莫寰霆！我告诉你，你可以不认我，但我老太婆认你……”

瞬间，那拿着茶壶的手微微一颤，他垂着的眸光微动，似乎有琉璃璀璨缓缓流出……

——你可以不认我，但我老太婆认你！

“你可以不认奶奶，但是奶奶认你就行了。”莫老夫人复又说道：“你这样离开莫家，离开莫氏，难道你还真想要跟姓莫的划清界限，那你的父亲呢？莫君彦，你还认吗？”

莫寰霆抬眸，浅灰色的瞳眸直视眼前的老人，他又再次低首，放下手里的茶壶，向着身后的沙发靠去，“我不是莫家的孩子，我身上流淌的血液更不属于您的儿子。那一年的攀岩，是您的儿子救了我，他用他的命换了我的，我感激……但是这份恩情到底要还到什么时候？”

此时莫老夫人听明白了他的话，她心瞬间抽疼，“这么多年，你对我孝顺，对莫氏尽心尽力，难道就因为要报恩？在你心里，难道没把我当成你的奶奶？”

“……”

室内的沉默几乎能将人压垮……

这个问题，莫寰霆回答不出来，因为他自己也不清楚。

莫老夫人只觉心凉，她扯唇冷冷一笑，“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为什么你会跟小豆子有婚约吗？其实那个婚约并非是在小豆子八岁时订下的，而是在她还未出生时就已经订下了。”

“还未出生？”莫寰霆剑眉蹙起。

莫老夫人冷哼：“一提起小豆子，你倒是感兴趣了，你再装，你再装，我还以为你准备啥都不要了，原来还有你想要的……”

“……”

“还未出生是什么意思？”莫寰霆抚着眉骨再次问道。

莫老夫人故意咳嗽了一下，然后道：“我老太婆也有年轻过，年轻的时候追求我的人可多了。不过，我谁都没看上啊，就看上了……”话到此处，却是故意顿了一下，之后才道：“就看上了小豆子的爷爷，向振融……不过呢！那时候他还是个穷小子，而且年纪要比我小几岁。在那个年代不流行什么姐弟恋，而且门第观念也相当严重，我爸死活也不同意……”

“后来呢？”

“那时候小豆子的爷爷刚大学毕业没多久，本来工作早就找好，就因为我爸想要拆散我们，他故意针对他，后来他在嵘城根本一份工作都找不到，他是个很心高气傲的人，久而久之，他和我的关系也慢慢变僵，从原本的浓情蜜意到后来的冷嘲热讽……你要相信一个男人的自尊心真的足以将他压垮……”

莫寰霆原本平静的面容上闪过暗沉，“之后你和他就分了手，嫁进了莫氏？”

“是啊！后来我就跟他分手，并且对他说我就是一个十足的千金小姐，我过不惯没钱的苦日子，让他忘了我，不要再烦我……”说到这里，莫老夫人却是流下了热泪，“他是一个自尊心非常强的人，根本受不了别人对他这么说，我就更加不可以了……”

“在不久后，我就嫁给了君彦的父亲。起初，我对君彦的父亲真的是妹妹对哥哥的喜欢，根本不参杂任何男女情感在内。但是，他真的待我很好，非常好，即便知道我心里住着别的男人，他也无条件的包容我，你知道女人都是心软的……”

“一年里，我和君彦一直是有名无实的夫妻。后来，我被他感动了，也觉得他是值得我托付终生的男人，所以后来我努力跨出了第一步……”

这时，莫寰霆心里便有了猜测，“后来向振融就白手起家，发家致富。甚至于他的光芒还盖过了莫氏，但是没人清楚，除了你以外没人清楚，他所做的一切或许只是想要得到你的认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