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被三王爷忽然的变脸吓得不轻,脑子有些混沌,把贾母不让显摆通灵宝玉的吩咐忘了个干净,解下五彩丝绦递给三王爷。
三王爷略看几眼便递给身旁的人,冷硬的嘴角终于扯开一抹淡笑。众人暗自松了一口气,依次传看,有的对准日头细赏,有的置于掌心把玩,还有的投入杯中领略那五彩斑斓的神光,口里赞叹连连。
气氛再次热烈起来。
宝玉感觉自己又成了众所瞩目的焦点,拿回通灵宝玉后颇有些得意忘形,挪到三王爷身边,拉着他衣袖笑语,“姐夫,你这铜炉里燃的可是苏合香?味道好是好,却不够持久醉人。我告诉你一个秘法,燃烧之前滴两滴月桂酒下去,保证香味萦绕三日不散。”话落眨了眨明亮的眼睛。
三王爷的心神早就飞远了,不是担心环儿与老五走得太近被占便宜;就是担心他阴奉阳违又涉足烟花之地;还担心他饮酒过度伤了身体,心绪翻腾难以平复,又有贾宝玉在耳边叽叽咕咕说个不停,抬眼一看,见他脸颊微红目色水润,一副娇憨痴态。
这幅模样若放在女儿身上颇讨人喜欢,放在男儿身上却有些不伦不类,惹人反感,更甚者还会激起旁人狎昵之心。不似环儿,虽形容更美,却美的锋利刺目,只一眼便令人心惊肉跳,退避三舍。除非他化开心防真诚接纳,否则没有任何人能走进他心里。
想到自己已在少年心中占据一席之地,三王爷温柔一笑,又想到老五纠缠不休死皮赖脸,弄得环儿与他越发熟稔,指不定哪天便越过自己去,心里忽觉得烦闷异常,郁躁难安,更不耐听贾宝玉那些制香心得,沉声开口,“本王对这些玩物丧志的东西没有兴趣。本王差点忘了,贾侧妃身染沉疴、病体难愈,你既来了便去看一看吧。”话落使人带他下去,丝毫不理会他本人意愿。
宝玉被晋亲王森寒的眼神盯得浑身僵硬,懵头懵脑到得贾元春房中,坐下好一会儿才堪堪回神,暗忖:都说伴君如伴虎,这话果然不假。短短一个时辰,我都忘了自己被吓了几次。不似贾环,坐在王爷身边吃吃喝喝轻松惬意,像入了家门一样。
思及此处,面上难掩挫败。
67六七
贾元春听说宝玉要来高兴的不得了,连忙敞开窗户驱散房里浓重的药味,又使人往盆里加冰,端来各色糕点并珍稀果品,见宝玉进门后许久没说话,脸色亦十分难看,忙拉他在自己身边落座,柔声问道,“宝玉,可有哪里不舒服?瞧你这孩子,大热天还穿得里三层外三层的,也不怕中暑!”话落冲抱琴挥手,“快,给宝二爷端一碗冰镇酸梅汤过来!”
抱琴领命而去。
宝玉这才回神,忧心忡忡道,“姐姐,也不知我哪句话说错,竟把王爷惹怒了,他这才赶我过来。你帮我参详参详。我仰慕王爷已久,总想跟着他一块儿读书,绝不是有意惹他不高兴的……”说到此处差点没哭出来,然后断断续续将两人的对话复述一遍。
贾元春心知王爷最厌奇淫技巧,偏宝玉最爱钻研这个,制香、制胭脂、制精油、制香露,他样样拿得出手,府里女儿众多他还能借此哄大家高兴,出了府门,哪家男儿会摆弄这些?终究是宠溺太过将他耽误了!
心里难受,元春却不敢表现出来,只好声好气的安慰,说王爷大人大量,气度不凡,自然不会因这点小事而介怀,又保证待会儿一同与他去见王爷,求王爷留他在王府读书。
自己的前程毁了,元春把一切心血和希望都寄托在宝玉身上。若能为他铺出一条青云之路,她死也甘愿。
两人说着话,抱琴端一碗酸梅汤进来,奉到宝玉手边。
宝玉笑着接了,用舌尖舔了一小口,直说酸爽宜人,发现脖子上的五彩丝绦快要垂落碗内,忙将之收入衣襟。
元春见状浑身一僵,急切询问,“宝玉,你怎把通灵宝玉摆在外边?旁人看见了吗?”
“大家要看,我就解下让他们看了。姐姐,你说为什么别人都没有玉,偏我有?我问了王爷,他也是没有的,而且这种奇事从未听说过。”宝玉喝了小半碗,惆怅道,“也不知这玉是个什么来历,好是不好。”
元春气血倒涌,战栗不止,沉声问道,“王爷变脸可是在看了玉之后?”
宝玉懵里懵懂的点头。
元春拼命掐自己虎口才没厥过去,一股寒气由毛孔侵入肌理,又渗透骨髓,最后连神魂都冻结。原来如此,终于弄明白王爷发怒的根由,她却束手无策。她只庆幸自己做了王爷侧妃,与王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王爷虽然忌讳,却不会拿宝玉的身世做文章。造孽!真是造孽!母亲当日究竟怎么想的?害了自己不够,还要害宝玉一辈子!有这么个离奇的身世,谁敢重用他?谁敢让他步步登高直至福气大过天去?
想到这里,元春恨得咬牙切齿,又怨的五内俱焚,偏始作俑者她既不能恨也不能怨,只得硬生生受着,那痛苦的滋味简直难以言表。
其实贾元春想的太多了,三王爷胸襟广阔大气磅礴,怎会把一块破石头看在眼里,当日那番话,不过为了帮环儿打压宝玉罢了。
宝玉见她面色不对,忙放下碗去搀扶,急问,“姐姐,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上不舒服?我马上去叫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