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书定了定神,道,“许是,许是想把宝二爷养废吧。”
“不可能!”探春惊声尖叫,发觉自己失态,忙压低嗓音,“不可能!宝玉是嫡子,把宝玉养废了,谁来撑起贾府门脸?”
“琏二爷,环三爷,都撑得起。”再怎么着也轮不到宝二爷。最后半句,侍书没敢说。
探春心中慌乱,挥手将下人全部打发走,思虑半日终是觉得侍书的话太过离奇,不肯相信。然而随着时间流逝,老太太,老爷对宝玉越发放纵,令她渐渐看出端倪,只觉得一天比一天绝望。
偌大的豪门深宅,谁能做她的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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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已是八月底,暑气渐消,秋风送爽,又到了一年一度的秋狝时节。皇帝照例在皇家围场鹿山召开大型围猎活动,京中四品以上官员连同家眷都可参加。
往年都没贾政的份儿,今年他补了工部侍郎的缺,好歹也是从二品的高官,又是开国元勋后代,怎么着也得在皇上跟前露个脸。至于家眷,迎春几个未曾学习骑射,去了只有丢丑的份儿;宝玉那身世藏着掖着尚来不及,绝不敢令他抛头露面;贾环性子野,人又独,入了围场指不定闹翻天去。
故而他一个家眷都不想带。
事情往往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临到秋狝那天,贾政接二连三收到‘惊喜’。首先是贾环,一大早就被三王爷接走,直往鹿山出发;其次是宝玉,被表兄王仁硬拉上马,让他去围场见见世面;最后是探春,不知从哪儿弄来一套骑装,与宝玉绝尘而去。
贾政气了个倒仰,却也无可奈何。
深知环儿惰性,能躺着绝不坐着,能坐着绝不站着,所以三王爷并没骑马,而是令人准备了宽敞舒适的马车,内里铺上柔软的靠垫,摆上条案备好果品糕点,一路晃晃悠悠,闲适安然。
“待几天?”贾环解开足有一人高的包裹,将弓弩、匕首、干粮、金疮药等物品一一拿出来检查,又一一放回原处。
“秋狝一般历时两月,咱们往深山里去,待一月半如何?”三王爷手里拿着一本游记,看得颇为得趣,连头也没抬。
“马车里看什么书,当心弄坏眼睛。”贾环将书抽走,扔一把匕首过去,“擦干净了别在靴子里,以防万一。”
三王爷笑得无奈,拿起绢布细细擦拭。
“这个荷包拿好,里面藏了一粒续命丹一粒追踪丸。续命丹是红色的,无论多重的伤,服下后可保你不死,然后赶紧找个地方藏好,将黑色的追踪丸捏碎,我自会循着气味来找你。”贾环拿出一个陈旧的荷包,翻开后展示里面存放的一红一黑两枚丹药。
三王爷接过看了,笑道,“这个荷包不是我当日送给你装金票的么?没想你还留着。”话落,心底泛起一丝儿说不清道不明的甜意。
贾环见他旁的话一句也没多问,眼睛微弯乜他一眼,然后低头将袖箭绑在手腕上。
三王爷捻起黑色的追踪丸,置于鼻端嗅闻,语气疑惑,“什么味儿都没有,你怎么找得着我?”
“这个味道只有我能闻见。”因为里面有我的精血,世上最独一无二的气味,哪怕远隔千山万水,我亦能追踪而至。后半句,贾环却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告诉旁人的。
三王爷再不多问,将荷包牢牢系在腰带上,又将取下的那个绑在少年腰间,将他压倒搂入怀中,轻声诱哄,“一上车就摆弄包裹,倒把我丢在一旁不闻不问。不准弄了,陪我睡一觉。”
男人低沉浑厚的嗓音本就十足性感,刻意放软后更添了几分直入人心的魔力。贾环揉了揉酥麻的耳朵,取来一把匕首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窝进他怀中安睡。
另一头,宝玉、王仁、探春三个耐不住骑马的疲累,也纷纷爬上车松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