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2 / 2)

血从咽喉处涌了出来,海琉光捂住伤口,说不出话来。

他的动作是那么地粗鲁凶悍,那一下,海琉光眼前发黑,几乎要晕厥过去,她死死地咬住了嘴唇,把惨叫声卡在喉咙里面。

“我恨你!海琉光,我恨你!”朱羽照夜在海琉光的耳边一遍又一遍地诉说着,咬牙切齿的愤恨,却那么低微,仿佛是哀求。

他的身体始终都是滚烫的,那种狂烈的热度完完全全把她占据,覆盖她的发丝、她的指尖、她身体的每一分肌肤,他是贪餍而残暴的兽,像是要把她连着骨头一起嚼碎了吞食下去。

太痛了,痛到发抖。“朱羽照夜,杀了我……杀了我吧。” 海琉光这样艰难地说着,声音都被撞得断断续续的。

他堵住了她的嘴,不让她再说。她连呼吸都被掠夺走,口中满满地充斥着他的味道,苦涩难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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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微明时分,朱羽照夜从弱水中出来。

迦楼罗和白诸在水边已经守候了一整夜,立即迎了上去。迦楼罗开口问道:“王,龙王现下如何,你打算何时杀了他?”

彼时月华方卸,日光未明,朱羽照夜脸上的神色是模糊的,不辨喜怒。他并没有回答迦楼罗,而是转向白诸,用平静的语气道:“巫王,你说过,将为龙王造一替身,以破解噬心血誓之术,如今可否施行?”

白诸微微垂首:“是,替身已经造好,就在地宫之中,只需要一个引子就可以赋予其生机,令其蒙混天道规则。”

“需要什么引子?”

“龙王之血。”白诸神色自若,“替身已有骨肉,独缺精血,需从本体身上取出四盏血液分别注入头颅、心脏、躯体和四肢,使之融为一体,天道将难辨其中真伪。”

朱羽照夜一步一步地走近白诸:“龙王已身负重伤,取她四盏血,再令她沉在弱水之中。”他顿了一下,慢慢地道,“用不了多长时间,她就会死,是不是?”

白诸不着痕迹地后退了一步:“龙王强悍无匹,异于寻常,怎会如此轻易丧命……”后面的话他突然说不出来了,一股强大的力量掐住了他的脖子,把他整个人提了起来。

朱羽照夜那朱红色的长发无风自动,如燃烧的火焰一般跳跃盘曲,他的声音低沉而缓慢:“白诸,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在欺骗我,我看过去真的那么傻吗?”

白诸的手徒劳地抓挠着,他的脸色渐渐泛起青灰。

迦楼罗连忙跪了下来,深深地伏在地上,巍巍颤颤地道:“王,请息怒,巫王对您并无恶意,我们皆是一片赤诚之心,望您明鉴。”

朱羽照夜看了迦楼罗一眼,松开了控制的力量。白诸踉跄着倒退了两步,跌到地上,吃力地喘着粗气,半天爬不起来。

“巫王,你是我母亲的兄长,所以,你知道的,我不会杀你。”朱羽照夜沉默了良久,再度开口,他的声音中带着意兴阑珊的疲倦,“你想杀了龙王,你有你的理由,我无意追究,但是,别用这种方式,你们都是我至亲之人,不要每个人都这样欺骗我,我非常、非常讨厌这样!”

白诸挣扎着起身,向朱羽照夜走了几步,又停下了,他叹了一口气:“抱歉,照夜,因为你始终下不了狠心,所以我才自作主张,想替你了断龙王。你并不是傻,只是心肠不够硬,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真正欺骗你的人难道不正是你自己吗?”

“闭嘴,走开!你们都走开!”朱羽照夜一声断喝,倏然扬起背后的羽翼,横扫而出,狂风暴起,卷着白诸和迦楼罗飞了出去,远远地消失不见了。

太阳升起,冬天的日光是白色的,感觉不到温度。朱羽照夜独自立在弱水之畔,他的身影倒映在水中,仿佛凝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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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一缕轻烟从水面上袅袅升起, 烟雾幻化成万千繁花,霎那花开了又谢去, 袅袅渺渺,宛若在弱水之上展开了一副绮罗画卷。

白度结了个手印,一个圆球状的紫金镂空香炉缓缓地沉入弱水之中,这个巫族人还过于年轻, 显然有些紧张, 他满面肃容,一声清叱,弱水上空的银白色结界闪了几下, 忽然间光华大盛, 压了下来,将水面都压低了下去, 仿佛有一层膜严严实实地盖住了弱水,香息尽数沉没于水底。

白度转过头看了朱羽照夜一眼, 小心翼翼地道:“朱雀王殿下,已经按您的吩咐,将忘忧香在水下燃起, 但却不知何时能够生效, 是否要请吾王过来察看一番?”

朱羽照夜冷冷地道:“我现在不想见到白诸,你最好别在我面前提起他。白诸说你是巫族之中最精于香道之人,你如何会不知这忘忧香的效力?”

白度怵然低头:“惭愧,我虽然在香道之上略有涉猎,但终究是不及药师王女, 这款香料过于珍稀,这几百年来从来没人用过它,我曾经刮了些许下来仔细揣摩,这里面除了万年甘木和蜃珠之精外,还含了不下十种药材,其中有些大约是药师族的秘藏,我实在无从分辨,但可以肯定的是,它确实能够让人忘却前尘往事,既然心中了无牵挂,自然就没有忧愁可言,故谓之‘忘忧’。”

朱羽照夜想起他向白诸索要忘忧香时,白诸那欲言又止的神色,不由心头一阵烦躁,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好吧,那如此,便耐心等候吧。”

虚弥山外又下起了小雪,山间笼罩着幻境结界,苍白的雪未曾落下便已经融化,朱羽照夜仰起脸,他嗅到了山外冬日的气息,那雪却总在他咫尺之外。隔着那层薄薄的结界,空山鸟语,静水清幽,不知何为现世、何为虚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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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琉光蜷着身体卧在牢笼之中,弱水流淌而过,那种痛,迟缓却不可抗拒,仿佛时间久了就渐渐麻木了,她的神思不由松懈了下来。

一种奇妙的香气随波而来,似有云水不歇,流淌到远山之外。柔软的味道无声地将她萦绕,是春的繁花、夏的草木、秋的蜜果、以及冬的醇酒,在须臾之间渡过了流年的枯荣,走到烟火阑珊的尽头。

海琉光慢慢地仰起脸,睁大了眼睛望向水上方,什么也没有,波光明灭,水色变幻,涟漪是透明的,宛如层层叠叠的烟纱将她笼罩其中。

香气从清远转为浓烈,仿佛一根弓弦,终于绷到了极致,那弦上的箭蓄势待发,指向她的心底。海琉光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她捂住了自己的口鼻,然则,流水无所不在,香与流水一道缠绵,无从逃避。她觉得心底有什么东西渐渐地脱离出去,懒洋洋的,令人恍惚。

“不……”海琉光茫然地摇着头,她似乎想要挽留住什么,而指缝间只有流水滑过,她喃喃如呓语,“不、不……”

流水无声无痕,宛如时光,是这世间最温存也是最残酷的力量,去而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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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落在水面上,月与水一色,天上碧水,水中沉月。

朱羽照夜静静地盘腿坐在岸边,身形宛如雕像,一动不动。弱水如镜,映着清冷月光,夜色有了一些凉意,白度搓了搓手,望着水面,心中隐约有些不安。

月光生出了薄薄的氤氲,恰在此时,水下隐约传来了渺渺的歌声,不知歌者何人,不知歌者何处,微风拂过,水面涟漪如丝,月光也凌乱了,那声音清澈悦耳,带着空灵的回响,像是羽毛拨过心弦,撩起无尽遐思。

“噗通”一声水响,将朱羽照夜从歌声中惊醒,原来是白度跃入了水中。朱羽照夜心跳忽然加快了起来,也随之而下。

那歌声越来越清晰,宛转而甜美,如同这流水,是无边无尽的诱惑,让人向着水底沉沦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