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子青没说话，等着楚慕阳，他稍稍偏过身子：“其实我出生在一个很封闭落后的村庄，可以说，比小渔村还要落后一些，我们那里也是重男轻女的非常典型，女性在那个村庄里和男人几乎就是不同的物种，很多人家对家里的女人，可能还比不上看门的狗。村里很多男孩子对自己的母亲就如同家里的一个物件，但是我总是觉得我和他们不一样，我很喜欢我母亲，总是会力所能及的帮她做点事，所以我在村子里也没有朋友。

村里面的男孩子是可以念书的，我可能还算聪明吧，初中的时候考取了镇上的学校，从此就住在了学校里，村里没车，来回都是靠走路，因为实在是太远了，我大概一个多月才会回家看我母亲一次。然后，大概是我上初二的时候，我母亲怀孕了，村子里穷，没什么吃的，何况没人会考虑一个女人的需求，哪怕是怀孕了，她依旧还是要做事，吃的还是家里最少的，那时候我就改成一个礼拜回去看她一次，那会儿天冷，我把学校发的能放的住的馒头之类的带回家，偷偷的给她吃，我还和她说，等我念书了，有出息了，就把她从家里接出去，她就不用再这么累了，让我爸他们自己干活去，她说我异想天开，但是我知道她也是期待那一天的，因为她有一次问我，什么时候才能接她出去。”

苏子青听到这里，差不多已经猜到了结局，楚慕阳的眼角微微有些发红，她悄悄地伸手，握住了他抓紧的拳头，没敢打断他。

“她临产的日子越来越近，我总也放心不下，每次回去都叮嘱她一定要小心，但是千算万算，没算到她男人，根本就不是人。她生产那天是周五，我上完最后一节课回家，刚到村口就有人对我说，你妈快要生了，快回去看看吧，我赶紧往家里跑，跑到院子门口就呆住了，里面是浓浓的血腥味，院子里一地的血。”

“院子里？”苏子青忍不住问道。

第54章

“是啊, 院子里。”楚慕阳捏紧了苏子青的手，抓的她都有些疼，“你永远想象不到一个人能有多狠毒, 我母亲是难产，很久也没生下孩子来, 接生的婆婆说再不生可能孩子就不行了, 她男人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主意, 说把产妇绑在牛身上，绕着院子走, 牛背颠簸着就能把孩子颠下来。”

苏子青难以置信自己听到的是什么：“他把你妈妈？”

“对, 我回去的时候，我母亲已经走了, 带着肚子里的孩子一起，是个女孩子，牛背的后半部分全是血, 我后来去挖了院子里的土，血水渗到地底下很深, 我不敢想他们把她绑在牛背上走了多久，我只恨自己为什么那天没有早一点回家，最后一节是自习课，我本可以直接走的, 我明知道她快生了。”

“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苏子青怕他情绪崩溃, 也顾不得什么了，把他的头压在自己肩膀上，“是那个男人的错。”

“然后他们还说，幸亏是个女孩子，如果是个男孩子就亏大了，”楚慕阳抓着苏子青的肩膀，整个人都在发抖，“我不止一次的想，如果我那时候已经有能力了，如果我可以把她接到镇子上住着，她和妹妹都不会有事，我可以养她们。”

苏子青也总算明白了为什么楚慕阳过年从不回家，也从不提起家人。

终归是过去的事情，楚慕阳只是在说的时候情绪激烈了一些，过了会儿就缓过来了，松开苏子青的时候有些不好意思：“是不是吓到你了？”

苏子青想说没有，但说实话，对于成长在一个大城市，从小到大没怎么经受过女性歧视的她来说，这种事实在是太震撼了。她点了点头：“的确很难想象会有人对自己的家人这么残忍。”

“那个男人前几年还来s市，让我给他还债，说是父债子偿，小时候他养过我，现在我该养他了。”楚慕阳冷哼了一声。

“那他现在在哪儿？”苏子青好奇道。

“他还有胆子来找我，说明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所以我联系了一个熟悉的工头，把他带走了，工资每个月打到债主那里，反正他也不敢跑，就打工呗。”

“说真的，这做法对他也够好的了，”苏子青耸肩，“工地还供吃供喝。”

楚慕阳点点头：“反正，我是一点也不想听到他的事情了，所以全部交给了工头那边，让他别再出现在我眼前就行。后来我也回过村子，想试试看能不能改变一下他们生活的方式，但是真的凭我一个人的能力太难了，这次你说要建学校，倒是让我受了点启发。”

“嗯，要改变一个地方的人，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改变教育，知识会改变他们的想法，会让他们学会思考，”苏子青说着，突然想了起来，“对了，你还没提这和这次小伊的事有什么关系呢。”

“哦对，小伊，”楚慕阳揉了揉额头，“其实小伊研发的东西和生育有关，帮助人类脱离生育的拖累，达到体外繁殖，虽然目前来说还不能投入使用，但是也可以说已经接近成功了吧，所以也引起一些组织的注意，你知道的，总有人想利用这个做点什么。”

苏子青惊喜的瞪大了眼睛：“人类的体外繁殖技术，这个不是目前国际上还有很多不能解决的障碍么？”

楚慕阳点点头：“对，所以目前我们还没有公开，想要等到技术成熟再公开。我因为母亲的事情，忍不住想要帮她一把。还有就是我的一点私心，我之前一直不愿意谈恋爱，因为那让我觉得我成为了和那个男人一样的人，靠绑定另一个人来满足自己想要有后代的愿望，这是男性无论做什么都无法弥补的东西。”

“的确，用身体上的损伤，来换一个属于双方的孩子，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补偿这个，”苏子青说道，“所以这就是你之前不谈恋爱的原因？”

“嗯，是不是有点偏执？”楚慕阳问道。

“偏执倒是算不上，”苏子青眯了眯眼睛，看着躺在病床上的楚慕阳，突然觉得他乖乖软软的样子特别好欺负，忍不住想要逗他一下，“但是你现在把这个告诉我，是不是有什么……别的想法？”

楚慕阳的眼神慌乱了一下：“什么？没什么别的想法，就是觉得你应该知道啊。”

“为什么是我呢？”苏子青歪了歪头，眨着眼睛看他，“你要敢是说，因为我是你的合作方，所以才告诉我，那我现在就走。”

楚慕阳微微偏了一下头，耳根又红了，他低着头戳了戳自己的床单：“是因为我实在是没办法不喜欢你，所以我想，你有权利知道这些。”

“我也喜欢你呀，”苏子青顿时眉开眼笑，她坐出租车来的路上就想好了，如果楚慕阳这次还扭扭捏捏不肯表白，她就直接把他拿下，想不到楚慕阳虽然别扭，但还是说了出来，“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你特别好看，现在总算可以直接说出来了。”

“只是因为我好看嘛？”楚慕阳不满道。

苏子青和他说开了，开始变得肆无忌惮起来，坐在病床上戳了戳他的脸：“以色侍人究终不能长久，所以我的工厂二期，寻梦希望小学就靠你了。”

楚慕阳摇了摇头：“你真的是……挺特别的。你和风小妖的电视剧拍的怎么样了？”

“诶？”苏子青有些惊讶，“你知道我们拍电视剧的事情？”

“我只是不能打电话，又不是不能上网，”楚慕阳说道，“可惜这次不是寻梦和海深合作的项目了。”

“没事，别嫉妒，我们还有好几个合作项目呢。”苏子青看了看楚慕阳的脸色，毕竟是受了伤，又和她聊了这么久，楚慕阳看起来有些疲惫的样子，“你先休息一会儿吧？我回去给你拿点吃的过来，还有什么日用品要买么？”

楚慕阳摇摇头：“阿瑞会带过来，我想喝海鲜粥。”

“行，我让陈叔先给你熬上，他的海鲜粥最好喝了，”苏子青扶着他小心的躺下来，“你睡觉吧，一会儿阿瑞来了我就回去拿。”

苏子青先是给陈宇发信息让他熬一锅粥，然后又飞速的给风小妖发信息：“楚慕阳给我表白啦！”

风小妖大概也正守着手机等消息，飞快的回复：“哇塞！刚受了伤就给你表白，是真爱了！”

苏子青：“不是，他可能不是想今天表白，是我逼他的。”

风小妖：“？？？你做了什么？他还受着伤，你这也太禽兽了吧？”

苏子青对她的脑洞翻了个白眼：“言语逼迫了一下好么？脑洞收一收，反正过程不重要，结果才重要，我是有男朋友的人了！”

风小妖不屑道：“呵呵，有男朋友怎么了，好像谁没有似的。”

嗯？苏子青诧异的看了一遍信息，又看了一遍：“你有男朋友了？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我这不是怕刺激你么，等你回来细说，对了，需要我去探望一下负伤的楚董么？”风小妖问道。

“行啊，我等下去店里拿粥，你开车过去接我吧，省的我等会儿还要领着一锅粥打车。”

苏子青回复完风小妖，探头一看，楚慕阳已经睡着了，大概是太累了，苏子青凑近了看他也没把他惊醒，长长的浓密的睫毛覆盖在下眼睑上，睡得安安静静，格外乖巧的样子，这么好看的男孩子现在是她的人了，苏子青忍不住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