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如愿以偿地除掉了云河,赵英彦却没有特别喜悦,这也许就是胜利的寂寞吧!把云河冰凉的手腕摞下,赵英彦用袖子擦了擦嘴角残余的血迹,失神地望着云河。
他觉得自己这次赢得太容易,有点空虚。云河这狐妖狡猾无比,门道又多,怎会如此轻易就咽气了?
赵英彦疑神疑鬼地伸出两指探到云河鼻下停留了好一会,才确定他真的连一丝活气也没有了。心脏已经停止跳动,膛前平静地凹陷着,没了起伏。再细细地把脉,那薄薄的皮肤下血脉枯萎了,也失去了循环的搏动,苍白的身躯已凉透了,四肢也开始僵硬,唇变成青紫色。
确认云河真的断了气,赵英彦才如释重负地站直了腰背。
“真的结束了,最后是我赢了,是我赢了……”
赵英彦自言自语,不断重复着同一句话,他不明白,为什么赢的是自己,但自己开心不起来,甚至连嘴角都笑不动?而云河明明被折磨得伤痛累累,衣不遮体,如此不堪地咽下最后一口气,却笑得幸福安详?
看着云河那张苍白发青又凄美得空灵的脸,赵英彦突然觉得心脏一阵难受的发慌,他捂住心口,浑身无力,大汗淋漓,喘着气跌坐下来,惊恐地望着云河。
黑骨老怪跟他的症状也一样,都是痛苦地跌坐在地。
赵英彦很害怕,因为他的内心突然不由自主地萌发了一种很可怕的情绪,他竟然很懊悔对云河下手,为云河的遭遇悲伤,甚至认为过去的一切都是自己的错,觉得自己错得不可原谅。
他三番四次不求回报地好心救自己,自己的心被魔鬼蒙蔽了,居然因为妒忌他的容貌和才华处心积虑地害他,还喝光他的血,自己的所作所为简直不是人啊!
如果时光可以重来,自己肯定不会再伤害他,一定会乞求他原谅,无论他愿不愿意原谅自己,自己都会用一生去弥补这个错误。
臣服,悲痛,内疚,忏悔,这些情绪正在吞噬着他原本那些妒忌,报仇、怨恨、戾气的情绪。
“啊啊啊……”赵英彦和黑骨老怪痛苦地嚎哭。
“黑骨前辈,这是怎么回事?”赵英彦一边哭,一边费力地吐出一句话。
“刚才我们太大疏忽了,他的血能令人对他产生臣服之意!如果一次性喝太多就会有副作用,我们的意识会被他影响,甚至会认他为主。没想到这妖孽断气了还能蛊惑人心!”黑骨前辈气忿忿地说着的同时也老泪纵横。
更可怕的是这种情绪并不会因为云河的溘然而逝消失,而是像烙印一样作用于他们的灵魂,除非他们灵魂煙灭。
“再这样下去我们就会变成他的奴仆了,难道你想我们守在他坟前忏悔一辈子?快想办法啊!”赵英彦害怕得大吼。
不经意,赵英彦又瞟了已经断气的云河一眼。
云河安静地躺着,全身伤痕累累,嘴角依然挂着那抹淡淡的微笑,这笑容在赵英彦眼中看得显得扎眼的诡异。赵希彦仿佛看得云河这在取笑他:赵英彦,就算我活不成了,你依然是一个失败者!你只能给我当奴仆!
赵英彦嗷嗷大哭,痛苦地指着云河骂:“云河,你都没气了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我?为什么啊?”他手里还拿着云河的青月妖刀,他打着颤举起刀,想把这张脸毁了,但是他迟迟下不了手,冰冷的刀尖距离云河脸颊不到半寸就顿住,怎么都无法再刺下去。
在刀刃的寒芒映照之下,云河苍白发青的脸依然很安详,很平静,完全不把赵英彦放在眼内。这种安详和平静使得赵英彦心中徒生的畏惧又增添了几分,心虚的赵英彦瞳孔一缩,打了一个冷冷的激灵,被吓得往后退了几步。
他再也无法对云河下手……
痛恨云河的同时,内心悲伤自责的情绪不容许他这么做,甚至有一丝冲动,了结自己给云河赔罪。
云河的确是他害的,用的还是最残酷最卑鄙的手段,这是铁一般的事实。
他的脑袋里仿佛有两种不同的声音在激动争吵:
“他已经断气了,没什么好怕的,用刀砍他!只有这样才能克服心魔!”
“云河是无辜的,是自己错了,不该以怨报恩,自己已经做了不可饶恕的罪孽,不能一错再错了,只有向他诚心忏悔才能得到救赎!”
内心的矛盾越演越烈,赵英彦痛苦得手一松,青月妖刀就应声落地,他抱着头跪在地嗷嗷大哭,觉得自己再这样下去一定会崩溃疯掉……
黑骨老怪的情况不比赵英彦好多少。只能说,他们之前太小看了云河这种与生俱来的血脉力量。在贪婪地榨取了云河的血后,他们终于要付出惨痛的代价。如果他们不能及时炼化狐血,狐血就会同化他们,把他们变成云河的仆人,永无翻身之日。
趁着意识还未被完全侵蚀之前,黑骨老怪在拼命想办法,他突然想到什么,抖着的手从空间戒指里翻出一瓶镇狐丹,旋开盖子倒了几颗出来一口吞下,又扔给赵英彦几颗。
赵英彦看到黑骨老怪服食这东西,问也不问就是知道是有帮助的,用最快的速度吞了几颗。
“用镇狐丹应该能净化狐血!”黑骨老怪喘着气道。他这是急中生智想到的办法,狐妖中了镇狐丹会失去妖力现出原形,那么被狐血下了蛊的人服食了镇狐丹就能化解狐血。这是逆向思维,也亏黑骨老怪想得出来。
这次真的被黑骨老怪蒙对了!
服下镇狐丹后,那种臣服的感觉减弱了一些,但是他们与云河之间那种微妙的感应就像千丝万缕般连在一起,一时之间想斩也斩不断,这实在太怪异了!
“可能是我们太靠近他的缘故,只要远离他,我们就不会受到影响了!这样我们就有足够的时间去炼化狐血。”赵英彦想到的只有这些。
这次黑骨老怪也认同赵英彦的分析。
本来黑骨老怪还想留着云河的躯壳用来炼制傀儡的,看来不能留下来了,否则自己就会变成一个傀儡的奴仆!纵然心中有万般不舍,黑骨老怪也不敢拿自己的人生来做赌注。
“孩子,快把这狐妖扔出去!”黑骨老怪被狐血的力量震慑得全身无力,无法对云河动手,只好命令变成傀儡的燕富。
燕富面无表情地拎起云河,打开仓门,手一松就把云河扔入天莲池。水面泛起一串水花,很快就平寂了,甚至连一个气泡都没有冒出来。
赵英彦扶着船的护栏踉踉跄跄地走了出来,紧张地往水里眺望,他要亲眼看着云河完全沉下去才能安心。
第两百章 碧落莲池
水中,云河无力瘫开四肢缓缓下沉。他的衣服被黑骨老怪扯开了,衣不遮体,在冷水的冲刷之下,只剩衣袖还挂在双纤臂侧,苍白寒玉般的半身一览无遗地敞开,任由冰冷的池水冲刷侵蚀。
池水也把凝固在额头那道伤口和头发衣物中的血迹一点点浸泡出来融入水里,把他的身躯洗涤洁净。
秀长的黑发凄美地在水中散开,那张美得千古一绝的脸在黑发的托衬之下白得发青,额头被撞裂的一道伤痕并不能毁了这张脸,反而有一种说不出的残破之美。
看到这张脸赵英彦就像看到阴魂不散的厉鬼!赵英彦胆战心惊,狂冒冷汗。他现在就像做了坏事,正心虚地毁掉证据。
直到云河下沉到看不见的深度,那张诡魅的脸才完全消沉在碧绿的冷水中,赵英彦好像好像刚经历完一场激烈的大战,如获重负,双脚一软就跌坐在甲板。
果然,距离云河越远,灵魂深处那种臣服和忏悔之意就越是淡薄。
“哈哈哈,云河,你还是输了……”赵英彦扭曲地笑着。
现在黑星丹化解了,容貌又恢复了,云河再也不会威胁到他,自己又得到一笔富可敌国的财富,只是找个地方躲起来,消除心魔,彻底炼化狐血,那就可以天下无敌。
赵英彦心情澎湃地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