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里静了下来。
只聊了这么一小会,陈仰就很明显地感受到了孙文军的变化,不是表面上的,是心境。
几个月没联系,俊雅温柔正值壮年的孙文军像是变得沧桑垂暮,老了。
陈仰咬着烟忘了抽,这一刻他记忆里的李跃变得模糊,孙文军渐渐清晰了起来。
这让陈仰有种错觉,他的主治医生本来就是孙文军,一直是孙文军,而李跃压根就不存在。
陈仰仓皇结束通话怔怔靠在床头,直到一只手伸过来,接住快要掉到他身上的烟灰,他才恢复神智。
“烫到没?”陈仰赶忙将朝简掌心里的烟灰拍掉。
“没有。”朝简把陈仰的手臂拉开,身体蹭了过去,脑袋埋在他的脖子里面。
这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自然又熟练,好似做过无数次。
陈仰愣了半天:“后天我要跟孙文军碰面。”
回答他的是均匀的呼吸声。
陈仰的表情很古怪,以前抱着他的这位很反感孙文军,还极度不待见对方的盆栽,现在竟然这么平静,情绪没起来一下,也不过问碰面的原因。
身边的人都在改变,只有我还是老样子……陈仰摇摇头,我也在变。
像是有什么在推动着所有人。如果这整个世界是一部电影,那么就是现在的进度条在往前走,距离结局越来越近。
陈仰昏昏入睡之际,朝简突然睁开了眼睛。
“怎么……”陈仰刚开了个头就被一股大力压住,朝简趴在他身上,抖着手摸他的脖子。
陈仰把后面的话说完整:“怎么醒了?”
“做了个噩梦。”朝简把脸贴到他跳动的动脉那里。
少年的发梢蹭得陈仰很痒,他的脖子还被箍着,躲也躲不开:“梦到我的头没了?”
“没了。”趴在他身上的人沉默了会,“都是血,很多血,你对我笑,我问你为什么笑,你又开始哭。”
陈仰说:“只是噩梦而已,你刚做完任务还没缓过来。”
这安慰话站不住脚,身上的人从来不会被任务世界的血腥残酷影响。
朝简翻身躺回原来的地方,手没有从陈仰脖子上拿开,他就那么睡了过去,面上没什么血色,额角全是冷汗。
陈仰稍微动一下,脖子上的手就会收紧,他没办法,只好维持这个姿势酝酿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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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东来敲门的时候,陈仰和朝简还在睡。
陈仰一看手机,下午快两点了,午饭时间是在睡梦中度过的,他打着哈欠拿开腰上的手下床,脚还没塞进拖鞋里面,背后就有双眼睛盯了过来。
“你也起来吧。”陈仰抓了抓头,圆寸有一点好,怎么睡觉都不会乱,他穿上拖鞋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朝简歪着头,栗色发丝凌乱搭在额前,一条胳膊压在被子上面,两指拽着他的衣角。
陈仰让他听自己肚子里的咕噜噜叫声。
朝简的面部抽动了几下,他松开拽着陈仰衣角的手爬起来,蹲在床上发愣。
陈仰的眼神一晃,这一幕他像是在哪见过,他撑着床沿喊了声:“朝简?”
朝简转了下漆黑的眼珠:“嗯。”他捋着蓬松的半长头发,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陈仰。
“你肚子饿吗?”陈仰跟他对视。
朝简缓缓靠近。陈仰把头往旁边转,喷在他脸上的呼吸顿时重了起来,下颚被大力掐住。
“为什么躲开?”朝简掐着陈仰下颚的手指轻抖,牙关隐隐在打颤,竭力克制着什么,他低低吼道,“你为什么要躲?嫌弃我?还是你后悔了?啊,哥哥。”
“没有,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有点痒。”陈仰知道朝简又多想了,他温声解释道,“我很怕痒,你知道的。”
朝简忽然古怪地笑了起来:“对,我知道。”
他摸摸陈仰下颚被掐红的地方,唇抿得发白:“我后天就去治疗了。”
陈仰从朝简的身上感受到了暴躁不安,他也有点焦虑。不知道该怎么安抚这个伤了他却又害怕得抖个不停的病人。
组织不好语言,陈仰索性给了朝简一个拥抱,拍了拍他冰凉僵硬的后背。
朝简慢慢停下颤抖,温顺地趴在陈仰肩头,半睁半阖的眼里涌出满足,他像漂泊的旅人靠在了自己的港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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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仰觉得他跟朝简的相处模式还和平时一样,没多大区别,这只是他认为的,他不知道在外人看来,他们之间都是甜气泡。
比如外人向东眼里。
向东想把陈仰后颈加深的咬痕拍下来糊他脸上,咆哮着问他是不是傻,咬成那样都没察觉?
然而向东只是发出一声肝疼的喘息。
“你昨天早上才做了个任务,今天又做了一个,惨还是你惨。”向东啧啧。
“能活着回来就行。”陈仰喊朝简出来,抽掉房间里的卡把门带上,“凤梨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