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舒服地卷了卷尾巴,前爪在自己脸上糊了一脸,两根龙须抖来抖去。
他的识海里,更多的还是一层又一层的废墟,堆叠在一起,杂乱无章,像是被风暴席卷过,唯有风暴边缘的四角,留下了一些东西。
像给青徽的空间法器,便是来自西南角的千年沉木柜。
他苦吧着一张脸,望着一团杂乱,只觉得头疼极了。
渐渐的,这种头疼散去,烦闷与怒火却涌上心头,他的表情肉眼可见地狰狞起来,竟然望着那堆得最高的地方,猛地喷出了一口火。
火焰熊熊燃起,像是蛰伏的恶兽露出狰狞的爪牙,越来越猛越来越烈,红色很快连成一片,最后包围住了整片狼藉之地。
不知道什么时候,龙身化作了一个挺拔沉俊的男子,一头银发如流水一般顺着他的肩颈滑下,落在他的身后,与他浑身银白锦衣像是融为一体一般。
他手指捻着一缕头发,眉心蹙起,饶是这样,他的容貌还是那么耀眼夺目,像是从尘封多年的旧匣子取出来一枚南海万年才能得一颗的深海明珠一般,只要眼光瞥过,就绝对不会忽视掉他的存在。
这便是天界曾经最是张扬夺目的战神辞昭。
只是此时的他,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像是从那些压倒人的噩梦与戾气醒来,他唇色殷红,竟然像是吐血之状,眼墨色深沉,像是无尽深渊,一眼看不到底。
良久之后,他看着被自己毁的不成样子的识海,嘴角抽了抽,衣袖一挥,遇着易燃物越发猖狂肆意的火,竟霎时间消弭无踪,仿佛是惧怕他这一身威仪一般。
他眉头却皱得越发紧了,举起刚刚的左手放到眼下细细看。
手的模样,还有掌心指尖的薄茧,自己看了万年早已熟悉不过,是自己的手无疑,只是为什么能使出来的威力,不足自己全盛时期的一成?
到底发生了什么?
记忆停留在那场大战神魔陨灭前一刻的辞昭,脸上破天荒出现了一丝无措。
他举起的手张开又握拳,握拳又张开,青筋绽开,像是在苍白的肤色上画了一笔浓墨重彩。
也罢,先看看自己的识海里还剩下什么再说。
他捏了个诀,把一地烧完的灰烬先是给弄走,此时识海里就有些空荡,间偌大一块地方,就只剩寥寥无几的东西——都是些世间少有的珍宝,毕竟能熬过龙炎的法器不多。
只是这些辞昭司空见惯了,心没有一丝波澜,只顺手把这些玩意儿收到了一边的架子上,又掀起一阵风,把四角的柜子卷得吱溜溜转过来,一个个像是挺胸收腹的大头兵一样,在他面前摆好排队。
他用神识扫过,发现里面都是之前那些东西,瞬时松了一口气。这些都是自己几万年里从父亲哥哥手里淘回来的好东西,还有去各界打打杀杀的孝敬,比起放在外面随便堆着的家伙更是珍贵了不止千倍。
想到这里,他又不免悔恨,自己为什么不早点清醒过来,能抢救一点是一点,就这么烧了,简直是在他心里砍了一刀啊。
辞守财奴昭心里几欲呕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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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昭脑后的长发无风自动,银白色光彩熠熠,在某一刻却迸发出烈到有些灼人的光泽。
他手里握着一道卷轴,眼色晦暗,像是流动的水,突然凝结住了一般。
一阵气流扫过,握在手的卷轴被托举到半空,一点一点打开。
是一副平平无奇的画卷。
说是平平无奇,其实还是夸了它,实际上这就是一副刚学绘画的人的练笔之作,笔锋拙劣,着色不均,看起来倒是有些贻笑大方。
倒是不知道为什么这种东西,会被辞昭收藏在柜子最里面一层。
辞昭垂下眼眸,随手一撕,把那尺绢彻底四分五裂,掌又霍然燃起一点火星,将那些碎片彻底化成了灰烬。
算了,有些事情,就这么过去吧,他劝自己,只是想起那些又还回来的记忆,心里只觉得怄得慌。
看到那副画的时候,他脑子里像是有根刺一样,狠狠地戳了进去,刚刚醒来而遗失的记忆,像是泄洪的水流一般哗啦啦流了出来。
他的脸色随着自己记忆的回来而不停变化着神色,最后猛地黑了下来。
随着手灰烬扬在半空,他猛地一颤,手掌握拳抵在胸口,头低了下来,竟是喷出了一口血来。
血沿着他的嘴角,一滴一滴顺着下颔线,划过下巴,最后落在锦白的衣襟上,衣袖上,还有衣摆上,像是落在雪地里的红梅点点。
“真好啊,”他喃喃道,“要不是我没有死,竟然活了下来,我也竟不知道我身边……”
他几万年大多都是波澜不惊的样子,如今倒是失态了个彻底,索性更是放肆起来,随意瘫坐在地上,手指合拢又松开,修长纤细的指节搭在银色衣服上,像是一样的白。
他举起手,衣袖顺势滑下,露出骨节突出的腕骨,多年的沉睡,他的手腕比女子的还要纤细几分,好像只是骨头连一丝肉都没有附在上面一般。
识海里有几瓶从天宫里顺来的万年梨花酿,他开了瓶盖,直接仰起头大口大口灌了下去,酒水是澄澈的透明色,顺着他的下颔滚落,打湿了衣服,一身满是淡淡的酒气。
说起喝酒的酒量,有的人是天生能喝,有的人是一杯就醉,还有的人,能喝多傻完全看得是当时的心情。
比如就说辞昭。
他从小跟在两个哥哥身后在天兵天将里面厮混,从小就被他们带着喝酒,来自魔界的烈酒也能若无其事饮三大白,要说平时,这三杯两盏淡酒真的只能算说是开胃小菜,只是今日心情不好,他只喝了一半壶的梨花酿,竟然就有些醉醺醺了。
他眼前发白,酒意上头,脸上耳垂脖子都是通红通红的,醉的迷糊的他,撑着一边的柜子起身,踉踉跄跄往前走。
他不知道自己在往哪边走,也不知道走了多远,只知道自己模模糊糊好像穿过一层暖融融的结界,他竟然一下子扑倒在地上,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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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崽子们今天的课程都结束了,今天是天界地理志和异物志,明天则是法器图鉴和珍宝录。
她又把明天的课表贴在一边,把书整整齐齐放在桌子边,和被家长牵着的孩子道了声“明天见”。
白遂一侧身子僵硬极了,总感觉白恺握着自己的手格外别扭,可是又不敢甩开他的手,只扯出笑:“老师明天见。”
青徽忍笑,眼神偷偷瞟过白恺身上,只觉得这父子二人一模一样,只是一个左边身子僵了,一个右边身子僵了,像是两个木偶人一样杵在那里,好玩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