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妙把扬起的长鞭卷起来收到手,剩下的一小节绕着她纤细的手臂,黝黑色的长鞭是上好的铰蚕丝编织而成,里面混着金线,更是流光溢彩,打到人身上时也越发疼痛。
她长得其实也很好看,狐族本来就是以美貌著称,何况是狐族的公主,只是再好看的容貌,混杂上一副盛气临人的样子,也觉得有些讨厌了。
她便是如此。
只是她自己浑然不觉,走上前来,咄咄逼人地看着白遂:“谁准许你扶她起来的?”
小女孩越发抖了起来,两只肉乎乎的手忙不迭地擦着脸上的一粒粒金豆豆,看起来委屈又害怕。
白遂把她护到自己身后,看着君妙,满是不赞同:“你怎么能随随便便打人?”
君妙:“又关你什么事?本公主看她不顺眼,难道还要和你说一声?你又是谁呢?”
她骄纵惯了,又习惯了被人捧着她说什么都是对的,此时也颇为刁蛮,手里的一截短鞭晃啊晃,像是下一秒就要被甩出来一样。
白遂瞪着他,只恨自己没和长安哥哥学一学怎么骂人,竟是词穷了。
站在对峙二人身后的君逸笑了笑,一把拨开气成斗鸡眼的君妙,端得是一副清风朗月模样,插/进去说道:“不过是一件小事罢了,少族主也别放在心上,我替我妹妹跟你道歉,也和这位、嗯、不知道哪家的仙子道声歉,如此这事情便过去吧。”
虽然语气里是他先弯了腰,只是轻描淡写一句话,说是没把他们放在心上才更像是真的。
也不知道哪来的底气,围观的稍微大一点知道局势的大孩子纷纷摇头,腹诽道,在天帝心里,怕是倚重白虎族比狐族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狐族的人怎么能这么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白遂皱起眉头,也很是不满。
这样的轻视怠慢,也足以让本来就很骄傲的白虎一族心里涌起怒火,就连性格温吞的白遂也不例外。
只可惜君逸依旧是一副高高在上的轻狂模样,笑着说:“白虎家的弟弟,你说这样可以吗?”
众目睽睽之下,这就像是把白遂架到了火堆上,上也不是下也不是,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做才是对的。
要是就这么认了,只会传出去他懦弱,顺带着白虎族都会受到牵连;如果不认,与他争执,却又正和了他的心意。
就在白遂低着头纠结的时候,紫衣女孩站了出来,和凡间五岁孩子差不多高,长得圆滚滚的很是可爱,只是现在眼睛里含着一泡泪水,撅着嘴不太情愿地看着对面的君逸:“你、你让她跟我道歉,我就原谅她。”边说,边举起手指着君妙。
君妙眉眼间满是跋扈,迎着她的手指看过来,却勾起一抹笑:“哦?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让我和你道歉?”
又终于把眼神移到了白遂身上,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最后露出一个意味不详的笑:“我倒是突然想起来,那日打伤了我哥哥头的怀瑜那家伙,可是和你在一起读书呢,也不怪你现在看我们兄妹不顺眼。”
怎么又突然说到怀瑜了?
白遂眉头皱得越来越紧,看着君妙也愈发烦躁,撅着嘴就要发火,就在此时,君逸一把把还在喋喋不休的君妙给拽了回来,严厉地训她:“给她道歉。”
君妙不可置信地看着君逸阴鸷的眼神,却在某一瞬间心里突然涌上无法言说的惧意,像是心脏被人捏在手里一样,最终她呐呐道:“对不起。”
**
白遂以为这日的事情不过只是一桩小事,却没想到几天后,自己会看见救下的小姑娘和她的母亲,跟在青徽身后进了园子里。
叶长安走过来拍了拍呆滞的白遂的肩膀,问道:“你在看什么呢?”
又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也愣了一会儿。
白遂没有听到他呱噪的声音,还以为怎么了呢,结果转头一看,叶长安一蹦三尺高,脸上的笑合不拢,拽着白遂的衣袖道:“你看,是妹妹唉。”
白遂颇感意外地看着他,最后实在忍不住捂着嘴唇笑了。
二人像是躲在一边说悄悄话一样,渊止和怀瑜蹑手蹑脚从后面走了过来,一人扑到一人背上,白遂和叶长安都是往前一个踉跄,好不容易才稳住了,转头就要掐着他们的脖子好好吓一吓人。
四个孩子玩闹起来,声音连在里面的青徽和百结的母亲都听得一清二楚。
百结是个很漂亮的小姑娘,今日打扮得干净舒服,头上顶着两个小揪揪,笑起来两边各有一个小梨涡,让人想醉倒在她的笑容里。
此时的她,坐在母亲身边,手指交缠揉搓着,耳朵却竖起来听着外面的声音,努力想辨别出那日给她解围的人。
只是她只能听到外面好多人在一起的笑闹声,她有些不满地撅着嘴,恨不得马上跑出去找人去。
只是她的娘亲手一直放在她身上,是个保护而且拘束着她的姿势,她只能乖乖坐在那里,听着大人的说话。
青徽震惊地听同样好看精致的母亲结香说话,听到她说起在宴会上白遂护着百结的时候,嘴张大了满是惊诧,又有点油然而生的自豪感。
结香又说:“从那日起,我家女儿就一直想找到那个护着她的人,又听说你这里招孩子,我就想着,也让百结过来和他们一起上学,你看可好?”
她没说的是,这几日百结每晚都是噩梦连连,一闭眼就是自己被鞭子抽的模样,看着她心疼死了,只是欺负她的那人是狐族的公主,自己不过是一个寻常的花仙,根本没办法给她寻个说法,只觉得懊恼极了,也因此,百结说她要来这里读书时,她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下来。
青徽自然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和结香多说了几句,又把她送出门,这才领着百结出来。
百结先是乖巧极了,牵着青徽的手动作娴雅静,青徽问什么她就说什么,是个家教很好的孩子。
只是当她看到白遂的时候,整个人一下子变了,忙不迭地甩开青徽的手,拎起裙摆随便塞到腰上的丝带里,两条小腿像是风火轮一样,风风火火就撞到了白遂身上。
白遂先是大吃一惊,然后急忙扶住了小女孩,比他还矮一点的小姑娘圆哩咕秋的,他都差点扶不住,好在身后渊止扶了一把,叶长安又在前面眼馋地一下子拽着百结的衣领把她拎了起来,凑过去打量她。
怀瑜也好奇地看过去。
只是叶长安是馋软软的香香的妹妹好多年,此时看到这样的圆滚滚香乎乎的百结一副慈爱兄长模样,但是怀瑜就仅仅是好奇罢了,多看了几眼,发现长得和别人也没什么两样,都是一双眼睛一对鼻孔一个嘴,最后撇撇嘴就转了过去。
被拎着在半空荡来荡去的百结嘴一瘪,眨巴着眼睛看着叶长安,叶长安就忙不迭地把她放了下来,努力把声线压柔和,大大的嗓门也低了下去,生怕吓到了这花一样的妹妹:“唉,你别哭啊。”
百结瞪他一眼,水光莹莹的眼睛里纯善柔洵,叶长安看得心虚极了,便翻着自己的袖子,好半天才摸出一颗糖果,挠着头递给要哭不哭的百结:“给你糖吃,你不哭了好不好?”
百结迟疑地从他手里拿过糖,像是不相信叶长安是真准备给她一样,直到真的把那颗糖果拿到手了,握在手里,咯得掌心疼,才有了真实感,她慢吞吞把握着它的手缩回来,缩一点点就抬头看叶长安一下,缩一点点就抬头看他一下,像是生怕他反悔一样。
叶长安看着好笑,索性大大方方摊开手掌就任由百结畏畏缩缩地拿,等她拿着糖果的手放了回去,这才扬起一个张扬的笑:“你吃啊,说好了,你吃了就不许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