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仄潮湿的阁楼里,一切的摆设都维持着他离开时的原样,天蓝色的床单上覆着一层灰,他的目光慢慢地从床头移到床尾。
他想起六年前,那个细雨绵绵的夜晚,破旧的阁楼里,连电灯泡都是要坏不坏的,发出滋滋的声音一闪一闪。
明灭之间,他迷恋地抚摸着徐荣的嘴唇,薄薄的、充满迷人风情的嘴唇,像是世间最动人的乐器,尽管他从没听过什么乐器演奏的声音。
他走到床尾处,军绿色的画架还歪歪斜斜地架在那儿,徐荣最喜欢靠在窗边,一只画笔挂在耳朵上,痞痞地一边瞟他一边画。
他情不自禁伸出手,细细地抚摸着画架粗糙的木质。
经年累计的灰尘沾在他的指尖,他下意识地吸了口气,却忽然之间踌躇了起来,最终是没有吹走,只是温柔地放下了手指。
这里一点也没有变,处处都是徐荣的痕迹。
徐荣多么英俊啊,话多得甜蜜,浮夸中又带着一丝可爱。
他寻了那个徐荣六年。
最终阴差阳错地寻到时,却发现记忆中的那个徐荣的影子,早已经在一朝一夕无尽循环的岁月中变得模糊。
而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微微挺着啤酒肚,神情愧疚中又带着审时度势的,再普通不过的中年男人。
人生再没有一个同样的六年。
可是,他却并不怨恨。
年少的爱大梦一场。
醒来的时候,就像庄周梦蝶。
他走到阁楼的北角,推开了通往顶楼阳台的门。
天光一下子倾泻进来,灰与白二色,为他柔和的轮廓镀上一层寂寞的光晕。
南方的清晨是如此宁静,阳台上横着长长的晾衣杆,剔透的露珠从晾衣杆的尾端滴答滴答落在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