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从雕窗处倾泻而下,衬得她乌黑云鬓上的衔珠鸾钗熠熠生辉。金步摇缀着细碎流苏在她脸上洒下摇晃着的细碎光影, 唇点薄丹,轻著胭脂, 一直晕染到眼角, 让本就灵动的双眸染上妩媚娇艳, 眸含春水,顾盼生辉。
谢珣恍惚了一瞬,眼神似被烫了一般,飞快地挪开。
“谢伯渊,你过来。”她说,语气因着急而带点鼻音,像在撒娇。
谢珣背在身后的手猛地捏紧,依言走向她,只是目光不敢再落到她的芙蓉面上。
“铜镜照不清楚,你帮我贴一下花钿可以吗?”她道,“我让她们帮忙,她们都不愿动手。”
谢珣听她抱怨,心下明白为何丫鬟不愿帮忙。
约摸是怕自己手拙,毁了她眉目间的娇丽艳色。
他心中叹口气,没敢拒绝,接过花钿。
姜舒窈仰起头,朝上看时眼尾上扬,染着胭脂的眼尾眉梢多了几分勾人的婉转风情。
谢珣手一抖,差点没夹住花钿。
只可惜他越紧张,脸上越紧绷,本就长得清冷,一皱眉抿嘴,更显疏离冷漠。
姜舒窈见状,有点不好意思:“生气啦?”
谢珣“嗯?”了一声,抖着给她贴画钿。平日能拿笔提刀的手,却快要夹不住轻飘飘的金箔。
姜舒窈乖乖地仰着额头,视线从他眉目间扫过,他专注的时候冷着面,显得有点凶,她不敢细看。
“我让你等烦了吗,对不起。”她轻声说话。
谢珣把金箔正正地贴在她额间,嗓音紧绷:“没有。”
姜舒窈心想,果然是等生气了,哎。
“还有昨天摸那一下,是我冒犯了,对不起。”两人现在关系逐渐亲近,姜舒窈看他就像看一个老爱臭着脸的邻家学霸弟弟,忘了男女大防,太过跳脱了。
幸亏花钿已经贴好了,否则谢珣必定要手一抖,歪到天边去。
这回他倒是没有回答了,把东西递给丫鬟,一声不吭,冷着脸背着手转身走了。
姜舒窈蹙起柳眉:“怎么办,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美人蹙眉,连丫鬟们都看得心疼了,连忙安慰。
*
谢珮到了堂屋前,见姜舒窈还没到,抱怨道:“怎么如此拖沓,只剩她一个人——”
话没说完,就看到拎着裙子匆匆赶来的姜舒窈。
入目便是一袭艳丽的红,似火如芙蓉,姜舒窈头上簪钗戴珠,明明是满头俗气的金饰,却丝毫不显艳俗,只余富贵大气。
即便如此,全身上下最夺目的还是那一张灿如春华的面容,华服金钗瞬间沦为陪衬。
谢珮突然想到了冬夜宫宴上的林贵妃,云堆翠髻,雍容华贵,华容婀娜,往皇上身侧一坐,真叫一个六宫粉黛无颜色,明明是姝色无双的美人,却叫人不敢细看。
谢珮心像是被人捏了一下。
她赶紧瞄了一眼自家三哥,见他一如往日冷着脸,松了一口气,就说嘛,她的三哥可不是会被美色诱惑的人。
众人前往长公主府,姜舒窈与谢珮徐氏同坐一辆车。
徐氏见了她,也是愣了一瞬,然后便毫不扭捏地夸了几句,坦荡极了。
几句夸奖听得谢珮耳尖发痒,又往姜舒窈脸上扫了一下,见她微微抬眸准备看过来,心尖一颤,飞快地躲开。
她捏紧身下的布匹,将缎子做的椅面捏得皱皱巴巴的。
怎么回事?!
谢珮咬着牙根想,明明她以前生得那般俗艳刻薄,短短时日竟变成这般富贵娇艳。
她想到以前姜舒窈的打扮,再对比如今,隐约明白几分,但也有些困惑,曾经她若是这般打扮,哪会被那些贵女嘲笑。
公主府门前虽然宽阔大气,却依旧被来府的马车挤满了。
日头上来了,晒起来烦闷,众人被堵得有些焦急,家中势大的早有人认出马车来伺候,官位稍低的就只能干侯着。
蔺成下了马车,正巧看到了不远处刚下马车的谢珣。
他穿过人群和马车,来到谢珣身边打招呼。
上次去他家蹭饭,蔺成回来便让厨子试了试鸭血粉丝汤的做法,也不知杀了多少鸭子取血,弄得鸡飞狗跳的,挨了老爹的一顿骂。
他曾听说襄阳伯府家的大小姐那些糟心事,也见过她那副造作刻薄的面相,但因为一碗鸭血粉丝汤,如今对她十分看好,恨不得她与谢珣忘掉往事恩怨,夫妻恩爱一辈子。
车夫往马车前拜上马凳,丫鬟把车帘掀开,珠钗轻响,蔺成下意识转头看去。
日头晃眼,他没来得及避讳,直愣愣地盯着姜舒窈,连心跳都慢了半拍。
芳容丽质,娇靥如花,芙蓉不及美人妆。
他慌张地垂下眼,扯着谢珣害羞紧张地悄声问:“伯渊,令妹初长成,端的是国色天香。”
谢珣斜眼瞟了他一下,冷淡地道:“那是我的夫人,姜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