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习惯了姜舒窈在做事的时候,自己安静地守在旁边。
白芷拆了繁复的发髻,只余一根金钗挽着上半部分的黑发时,她忽然顿住手,行礼告退:“奴婢先退下了。”话说完立马没了影儿。
姜舒窈一般都是让白芷把发髻全部拆散,披着头发去睡觉的,现在还留了一根金钗在头上,她便以为白芷粗心忘了,嘀咕了一句,伸手去扯金钗。
她的首饰都是精细华丽的类型,缀着镶珠流苏,随意一扯便勾住了一缕发丝。她不耐烦地又扯了一下,没有扯下来,反而缠得更厉害了。
烛火微暗,铜镜模糊不清,姜舒窈往前凑了凑,试图看清一些将发丝解下来。
“我来吧。”上方突然传来清越的声音,姜舒窈一愣,谢珣顺手接过摇摇晃晃的金钗。
他的指尖碰到姜舒窈的手指,她似被烫着了一般,立马拿开手。
屋内很安静,连烛心燃烧的噼啪声也显得很明显。
他的声音很轻,听起来有一种难以言明的温柔。
凑近了之后,姜舒窈能感觉到他身上清新的墨香,心跳不自觉地加快了几分。
谢珣俯身,仔仔细细地为她解下缠绕着的发丝。
抽出金钗,墨发如水,瞬间四下散开,似绸缎般从他手背滑过,冰凉丝滑,触感从手背爬上心头,让他忍不住放轻了呼吸。
姜舒窈从铜镜里看他,在他同样将视线挪到铜镜上时,匆忙地垂眸。
她站起来,故作平静地道:“歇了吧。”
谢珣点头,跟着她走进内间。他往软塌旁走去,发现软塌上不仅没有被子,连软垫都没了。
他转头看姜舒窈,十分疑惑:“这是……?”
姜舒窈沉默了几秒,放弃思考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不再纠结了,直接道:“今日你睡床上吧。”
谢珣不愿:“那你呢?”
姜舒窈听他这个语气就知道他没想对方向,更加尴尬了:“我也睡床。”
空气静默了几秒,谢珣迟疑地发出一声:“嗯?”
姜舒窈自顾自地爬上床,把两床被子拽开,分出一道一人宽的道:“你睡塌上总归睡不好的。”算是给出解释。
谢珣站在原地没动静,让姜舒窈更尴尬了,“噌”地一下脸上冒起热气,故作凶狠地道:“愣着干嘛,不睡吗?”
说完在床内侧躺下,面朝墙,用被子裹成蝉蛹状。谢珣看着她乌溜溜的后脑勺,半晌同手同脚地走过去,极轻地爬上床,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淡,只是细听有点僵硬颤抖:“我熄灯了。”
“嗯。”
谢珣吹了灯,慢慢地在外侧躺下。
屋内实在是太寂静,他感觉似乎满屋子都是自己的心跳声。
他抬手按住心口,生怕姜舒窈听到声响。
谢珣躺在身侧,姜舒窈倒是不害怕了,却比心神不宁时还难睡着。
她从侧躺转回平躺,盯着床顶发呆。
谢珣动也不敢动,听她呼吸不似睡着了的样子,实在受不了这难熬的静谧,开口道:“睡不着吗?”
他很少有这样刻意放轻声音说话的时候,让姜舒窈不由得有一种他在她耳边低语的感觉,心尖发痒。
“嗯。”她迷迷糊糊应了声,又匆忙找理由道,“天太热了。”
谢珣头一回觉得与人搭话这般困难,他语气僵硬地道:“是,天儿是热了。”说完又怕这句太短显得敷衍,接着说道,“东厢房比书房凉快不少,更透气些。”
“……”
“床也软和宽敞不少,月光也亮些。”谢珣继续补充道。
姜舒窈瞪着床顶,特别想把手放在牙齿上啃着以防止发出怪叫。
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谢珣是暗示什么吗?他这话应该是暗示吧,这是想搬回东厢房吗?
谢珣见她不回话,侧头看她,刚扭转脖子又觉得不太舒服,干脆整个人都转过去,侧躺着面对她。
感觉到他的动作,姜舒窈一僵。
就在他的视线马上就要落在自己的脸上了,她突然凶巴巴地吼道:“你转过去!”
刚刚侧躺好还没来得及调整姿势躺舒服的谢珣被吓了一跳,飞快转回去平躺着,乖乖地“哦”了一声。
空气再次陷入沉默。
姜舒窈意识到自己刚才语气好像有点凶,想要解释又不知道怎么解释,但谢珣比她还忍不了这寂静,再次开口道:“你明日晌午也要陪二嫂用膳吗?”
“是。”谢珣说到午膳,姜舒窈突然想起来了,“对了,我这几日都忘了为你准备食盒了,抱歉。”
“不必道歉。”谢珣说话时习惯性地想转头去看她,又想起她刚才吼那一嗓子,连忙按住那股冲动,“你若是忙了累了就不必专门为我准备午膳,不碍事的。”
“那不行呀,我答应了你的。”
谢珣犹豫了一下,半推半就地道:“……那就辛苦你了。”
他努力压下翘起的嘴角,只是怎么都压不住,最后索性不管了,反正黑,谁也看不见。
气氛虽然有些暧昧僵硬,但却有一种温馨的安宁,两人瞪着床顶,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翌日天还未亮姜舒窈就醒了。她坐起来,同往常一样伸伸懒腰准备掀被子下床,刚碰到被角瞬间清醒,猛地看向躺在旁边睡得正香的谢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