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尔咋舌,笑着赞叹:“他还是这样尽责。”
“上神有这样的臂膀,也是好福气。”钟宿十分感慨,“虽为神仙,可神仙也爱美人爱权势,他倒是好,油盐不进,一心只为上神效力。”
“听你这口气,是拿油盐试过了?”
“不敢,只是吃过两回酒。”钟宿道,“他总归是什么也没看上的。”
唏嘘地摸了摸下巴,尔尔眯眼:“的确,他在上丙宫的时候也是独来独往,不曾见与谁交好过,看来等此事了结,上神得重赏他了。”
一提起重赏,后头一直躺在车辇里的钟酉突然卷了出来,轻轻拍了拍钟宿的肩,而后笑道:“犬子失言,女君莫要往心里去,弄权之人皆是泥浆里打滚,他是有所图的,与我等并无二致。”
第120章
钟宿一愣,当即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垂眼便不再作声。
尔尔疑惑地看向钟酉,后者从容一笑:“到底是九霄上的神仙,他对幽冥之事难免有无法顾及之处,若论出力,自然是我麾下九十四部立的头一份功,烛焱真君不过是来回奔走了些。”
事成之后那可是要论功分封的,这小姑娘既是离烨的身边人,钟酉便一万个不愿意把功劳全给烛焱,出生入死的是他们,烛焱至多是个传话的。
他不喜欢烛焱,大概是心计相仿,尽管最近诸多来往,钟酉也始终觉得那人不可深交。
尔尔满脸疑惑地看着他,嘟囔道:“上神不是说,尔等能如此迅速地攻上九霄,有他的头一份功劳么?”
“实属误会。”钟酉摇头,“本王自归顺上神那时起,就做好了随上神征战的准备,只是当时伤重,耽误了些日子,后来得蒙上神相助,便马不停蹄地赶来了。”
他望向上头的几重云霄,眼含怀念:“故地重游,本王也是迫不及待。”
尔尔恍然:“也就是说,烛焱并不是头一份的功劳。”
“自然不是。”钟酉拂袖,“但要说他毫无功劳,便是我挟私了,毕竟这些日子,他也没少忙里忙外、传话调度,帮了犬子不少的忙。”
言下之意,他也就与钟宿的功劳无二。
尔尔听明白了,微笑颔首,不再多问,只径直带着他们往上走。
她来九霄的时间也不长,但因着有段时间没少替离烨跑腿,倒也算熟悉了上头的巡防布置,五行仙门附近守卫森严,但筵仙台以北的仙域因着有荆棘林的存在,少有天兵会来回逡巡,从那边过去,能省不少事。
黑压压的鬼魅大军开始往九霄逼近,尔尔随着他们一起赶路,心思从烛焱转到镜花水月,又从镜花水月想到只有一面之缘的天道卦人,纠结了许久之后,脑海里才终于浮现出离烨的面容。
他那样的人,被困在上丙宫,会很生气吧?真气起来,说不定连自己的宫殿都烧。
要是以前,尚且不用担心他,可他去了一趟幽冥,又分了一半修为给她,万一应付不过来,伤着了怎么办?
眼前划过好几个他浑身浴血的画面,尔尔心里一紧,连忙加快了速度。
过筵仙台附近的时候,他们与一路人马撞上,眼瞧着要有一场恶战,钟酉道:“旁边的荆棘林咱们可以躲一躲,神仙不好过,于我们而言那地方不要紧。”
“鬼魅人数众多,再不要紧往那边绕一圈也要耽误好几日。”尔尔连连摇头,“兵分三路往上丙宫去更快。”
钟酉有些为难:“如此,便是要损了许多兵力。”
尔尔想了想,道:“那我带一些人引他们去荆棘林,你们后撤,绕去上丙宫便是。”
情况紧急,这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钟宿察言观色,总觉得这姑娘在担心离烨,心下也是一紧。
他们敢上九霄来,就是仰仗着离烨的本事,他若有危险,那他们这百万鬼魅就进退两难了。
“父王,尔尔仙人说得有理。”他拱手跟着劝谏。
钟酉无奈,将一小块晶石放在尔尔手里:“我等上丙宫附近再汇合。”
“好。”尔尔捏住晶石。
这东西等同人间的兵符,百万鬼魅像是有感应一般,分出十万来二话不说地跟在她身后。远处的天兵天将已经能看见影子,尔尔深吸一口气,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便带着这群东西闷头往荆棘林扎。
那群天兵果然跟了上来,人数不多,估摸也就一两万,但因着是在九霄,他们比鬼魅好施展多了,一道仙力甩过来,跑得慢的鬼魅当即就化为了黑烟。
不过,天兵基本都是小仙,达到真君境界的不足十一,所以一旦进了荆棘林,仿佛过筛子似的,再追出去,兵力就少得多了,足够鬼魅反扑。
看着他们厮杀,尔尔心情不算太好,天知道她为什么帮着鬼魅对付神仙,仿佛在自己打自己耳光。但追兵被剿灭之后,她还是松了口气,清点了剩下的鬼魅,带着人往上丙宫赶。
几天过去了,也不知道离烨是否还安好,若是天道卦人用什么手段法阵,他那把不肯屈的硬骨头,也不知道扛不扛得住。
远远看见上丙宫周围的结界光晕,尔尔擦了一把脸上的灰,一鼓作气地带人冲了过去。
……
天地开后的第九万年,九霄爆发了一场大乱,百万幽冥之兵突破防卫冲到九霄,与九霄上的众神战得不可开交,五行上神皆亲自提剑出征,以上丙宫方圆百里为战场,打得漫天红霞。
一切如尔尔所料,动乱有了,她救离烨的机会也有了。
于是,当火烧云最灿烂的时候,她终于闯进了上丙宫的结界。
尔尔想象中的离烨,应该是精疲力尽,狼狈不堪的,再或者,满身是血地坐在法阵里,见她来了,霭色的眼里终于迸出一抹光。
她就在那抹光里逐渐显出轮廓,朝他伸出手。
——这是话本里最让人动心的场面。
然而,事实是她举着刀冲进上丙宫大殿的时候,离烨正坐在王座上喝茶。
冬日里的茶没那么新鲜,他好像很是嫌弃,只喝了一口就放了茶盏,旁边的太上老君略为尴尬,正低声与他解释着什么,他应着,眼皮半垂,甚至还慵懒地打了个呵欠。
尔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