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能做出损害萧钰的事。
“小晔,你先休息一会儿,我让颂姬去给你牵一匹马。”萧妙磬定定道,“这是我在力所能及的范围里,所能为你做的所有了,再多的我不能做。”
“我知道,添音姐姐,我明白的……”章晔抽泣着,虽在强笑,但眼底仍旧流露出对萧妙磬的无上感激。
“添音姐姐,谢谢你,谢谢……如果、如果我们不是敌对的立场该多好,大哥那样对我,行云也不顾我的感受一直劝说我侍奉陛下……只有添音姐姐,只有添音姐姐是真心待我,可我们的立场却……”
萧妙磬叹了口气,心疼的蹲下来,双手抚上章晔的肩膀。
“小晔,世上没有那么多‘如果’,很多时候你必须要靠自己去坚持、去支撑。我明白这对你来说很艰难痛苦,但也没什么别的办法了。”
“添音姐姐,我、我……呜……”
章晔再度泪眼婆娑,埋进萧妙磬怀里。
良久后,袁婕牵了匹马来,自是从军营牵的。
萧妙磬没有将章晔带去军营也有她的顾虑。
越军军营所在,总归要对章诏一方保密,不然难免后头的追兵循着什么痕迹找到军营处,带来麻烦。
萧妙磬将马匹的缰绳交到章晔手里。
“小晔,这匹马给你,接下来的路你自己走吧。”
章晔点头哭道:“我知道了。”她翻身上马,依依不舍的看了眼萧妙磬,尔后策马离去。
她奔去的方向依然是南面。
望着章晔远去的身影,袁婕长长叹出声:“这女孩啊……可就算是逃到天涯海角又能怎么样呢?往南去总有一天要到海边,要是那时候还被追,就是无路可逃,只能想法子在山林里躲躲藏藏。她一个锦衣玉食的女孩,如何过得了那样的日子?我看,她终还是要回洛阳做她的皇后。”
萧妙磬又何尝不是这么想?她也觉得章晔不可能一直逃下去。
从小娇生惯养,没过过独自求生的苦日子,真的行吗?
而章晔的性子又是顺从、逃逸的,没有魄力去宁折不弯,也做不到能屈能伸。
当她活不下去的时候,多半要向章诏妥协吧。
萧妙磬低声道:“大约区别只是,小晔是会被章诏的人抓回去,还是自愿回去。”
很快,萧妙磬一语成谶。
就在越军再度拿下一城,距离胜利只有一步之遥时,萧妙磬又遇到章晔。
这次,依旧是她和袁婕趁着大军休整,在附近走走散心。
然后她们遇上了章晔。
章晔手里握着紫竹箫,她身边有好些侍卫,还有晏行云。
他们共同策马往北面去,显然是要回去。
萧妙磬和袁婕立在高处俯瞰,下方是章晔他们一路通过的身影。
这里的地形狭窄而空旷,说一句话,便能传出扩大的回音,回荡在整片谷地。
萧妙磬听见章晔在说:“行云,你没骗我吗?我真的可以不用再当皇后了吗?”
晏行云的声音依旧是那么儒雅谦和,教人如沐春风:“是,我怎么会骗你呢?小晔你知道的,我满心都是你,只盼着能早日完成主公大业,好接你出宫。”
他语调里有着浓浓的情谊和委屈:“我承诺过你,定会八抬大轿娶你过门。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始终铭记于心的诺言,反倒是你先忘记,就这么跑出洛阳。小晔,你可知当我得知你跑走时,我有多担心你吗?四处兵荒马乱的,你一个人怎么能行?我便和主公说要亲自来寻你回去,还好见到你了,要是再见不到你,我真要疯了。”
他的话卷着回音,飘入萧妙磬耳中。
萧妙磬听得面无表情。
“行云,我……我真的是太难受了,我才想要逃,我、我不是要弃你而去,我只是无法再忍受和陛下多相处。”章晔解释着。
晏行云与她并驾齐驱,伸手拍拍她肩头,“小晔,你放心。天下诸侯已不剩几家,接下来争得便是一统天下,天子已经没用了,等回去洛阳我就向主公进言废了他。这天下本就能者居之,主公合该登基为帝,届时小晔你就是唯一的长公主,马上我们就苦尽甘来了。”
“行云……”
“小晔,你信我!你一定要信我!”
“嗯,我信你,行云,一定要早些把我从洛阳宫接出去。还有,在这之前,我、我不想给陛下侍寝……”
“委屈你了。”晏行云眼中泪水在打转,痛苦不已,他安抚道,“那等回了洛阳,我就请主公派几个心腹侍婢入宫为妃。”
“嗯……”
他们一路走远,萧妙磬与袁婕仍立在山头高处,静静看着。
袁婕霍然哧一声笑道:“这也太天真了吧!男人都不可信,她竟然相信那什么行云的承诺,呵!”
萧妙磬的口吻无波无澜,仔细听来却也潜藏一抹失落:“晏先生的确是中意小晔的,只是这份中意对上建功立业、青史留名,便要让一让了。说的难听一些,大丈夫何患无妻不是么?为了主公的霸业和自己的前程,委屈心上人,他心会痛,却会坚持这么选择。”
袁婕幽幽道:“所以男人什么的能离远点儿最好。”
“只是在小晔心里,始终还抱有幸福美好的幻想,幻想着自己能成为弄玉公主,而晏先生终有一天会是她的萧史,与她笙箫和鸣。”
所以小晔选择回到洛阳宫那个地狱。
也许她是一个人活不下去,心生动摇进而妥协,亦也许晏行云的哄劝和甜言蜜语让小晔又有了在洛阳宫挣扎的精神力量。
“我总觉得她会后悔。”萧妙磬揪心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