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家大姐威名赫赫, 沈棠听季归鹤提过一次,记忆尤深,还未见人,已经脑补出凶神恶煞的形象。
当下瞅着那个名字, 沈棠微微一凛,睁圆了眼,一眨不眨的, 陷入沉思。
季归鹤家世优渥, 家风清正, 据说母亲还是知名钢琴家……这种家庭, 恐怕对他们俩的恋情很难容忍。
先前还在犹豫不决时,只考虑着自己这边,没有想过季归鹤的压力可能比他还大。
这个男朋友当得实在太不称职了。
季归鹤思考着要不要接这个催命的电话,垂眸看出小美人眉间的隐忧与愧疚, 稍稍一愣,明白过来,忍不住笑出声, 胸膛震动,嗓音温柔:“宝贝儿, 我家画风和正常人家不太一样, 你先试着接受一下。”
说着, 总算接通了电话。
沈棠有些紧张, 竖着耳朵仔细听。
季归鹤更乐了, 摸摸他的头, 摁了免提。
季姐姐的声音随即传出,威严冷漠,冷冰冰的,仿佛没有感情的机器:“一分三十二秒才接电话,季归鹤,你是手折了还是耳聋了?”
许久没听见这声音,乍一听就让人打个突,季归鹤赶紧又捏了捏沈棠的腰压压惊,微微笑着,开了口:“姐,好久不联系,一打电话就咒我,不太好吧。”
“你还知道很久没联系。”季姐姐冷笑一声,“翅膀硬了,飞出去就回不来了啊。”
在大姐面前,季归鹤简直像只毛都没长齐的小雏鸟,没胆子油腔滑调,只能揉着自己的小美人压着惊,乖乖听训。
沈棠本来紧张,听着听着反而乐了。季归鹤口才好,又没脸没皮的,他经常说不过,难得见小鸟吃次瘪,还挺稀奇。
被捏了几下没法反抗,沈棠悄悄冒出毛茸茸的脑袋,手脚并用,想从季归鹤身下爬出去。
季归鹤心不在焉地听着训,垂眸淡淡笑着,将不老实的小美人叼回来,咬了咬他的耳垂,小声道:“宝宝,阎王面前,给我点温暖,让我抱会儿,听话。”
窸窸窣窣的声音不大,季姐姐却敏锐得吓人,沉默一瞬,话锋陡然一转,语气严厉:“你身边是谁!”
季归鹤没被吓到,倒把沈棠吓住了,不敢再乱爬,默默缩回季归鹤怀里。
像只受惊的小仓鼠……季归鹤不敢说出口,笑着坐起来,把人搂怀里,安抚地轻轻拍了拍背,悠哉悠哉地禀报女皇大人:“我的……男朋友,也可以说是未来的媳妇儿。姐,你小声点,吓到他了。”
沈棠猛地一抬头,磕到了季归鹤的下颔:“……”
季归鹤倒嘶了口气:“……”
电话另一端的季姐姐陷入沉默:“……”
气氛仿佛凝固了。
沈棠被磕出眼泪,揉了揉脑袋,看季归鹤似乎也被磕得不轻,伸手帮他揉了揉下颔,心想谁叫你什么话都敢说。
末了,他握住身旁温暖的手掌,平静地自我介绍:“季女士,您好,我是沈棠。”
这回换季归鹤怔住了。
沈棠童年阴暗,极度缺乏安全感,像只不敢探出头的小乌龟,犹犹豫豫、踯躅不定,若不是他逼了他一把,恐怕到现在也不敢承认自己的心意,迈出这第一步。
他的心愿简单,这一百步,只要沈棠站在原地不动,不要等到他走到面前时拔腿就跑就行。
岂料……他的小美人原来这么大胆,比他想象的还要勇敢许多,即使满含忧虑,依旧敢与他并肩而行。
他心里一暖,反握紧沈棠的手,在他手背上轻轻吻了吻,冲着电话那头一笑:“姐,别不说话,给个表示?”
沈棠的心微微提起。
既然季归鹤鼓起勇气在大姐这儿捅开了,以季家大姐在季家的地位,她会是什么样的态度,至关重要。
季姐姐似乎是被催回了神,意识到弟弟身边坐着自己未来的“弟媳”,愣了一下,再开口时,声音不太稳,却也没有教训弟弟时那么冷漠了:“沈先生,你好,你们……”
沈棠的态度沉静:“可能有点突然,不过我们确实在交往。”
那边又沉默了会儿,给出一个出乎意料的回答:“嗯,我弟弟比较混账,很感谢你的包容。”
沈棠:“???”
季归鹤见怪不怪,又抚了抚他的背,以作安慰:“姐,还有什么事吗?”
“下个月奶奶过生日。”听到弟弟的声音,季姐姐再次恢复冷漠,“你必须回来,可以的话,把沈先生也带来,既然已经谈恋爱同居了,就不能草率对待人家,回来见见爸妈和小弟,商量一下婚期。”
沈棠已经彻底懵了:“见父母?婚期?等等……”
电话已经挂了。
正如季姐姐的作风,冷漠无情又果断。
屋里安静了片刻,沈棠依旧很迷茫:“你姐姐……这么开明的吗?”
“不是她开明。”季归鹤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抱着懵得不行的小美人,吻了吻他眼角的泪痣,“……还不是因为当年可爱的小妹妹脱了裙子来见我,还挠了我好几下,回去过了两年,身边人都找女朋友了,我才发现我喜欢男人。我家里人没那么迂腐古板,出柜时也就全家围着我开了一晚上辩论会。”
“辩论会?”
季归鹤随手剥了颗糖喂给沈棠,回忆了一下当时的场景:“我爸、爷爷和外公、舅舅在正方,不接受我的性向,我奶奶和我妈、我小叔和我弟,一个只会嗷嗷叫的熊孩子,站了反方,支持我的性向,我姐当裁判。”
沈棠咬着奶香四溢的糖,想了想那个场景,觉得好笑:“他们认真的?”
“当然认真,都查了资料,轮到我弟嗷嗷叫时没人听得懂,我妈负责翻译。我负责坐在边上嗑瓜子。”
“最后呢?”
“娘子军胜利,家里没人说得过我奶奶和我妈,何况姐姐还悄悄偏袒着我。”季归鹤冲他眨了眨眼,“万一输了,我可能就要被打断腿了。不过正方辩手虽然败了,依旧心有余怨,见我一直没谈恋爱,觉得我是为了不继承家业编的借口。我妈和我姐也愁,催着我早点谈恋爱。”